王赐我死

你薇悲惨的一生

【工作细胞同人】赝品

《工作细胞》墨水组同人,癌NK向短篇已完结;非原著向,人物三观与作者本人三观无关;OOC致歉,私设NK曾经有个弟弟。配图腰带忘画了了,见谅。

 

走在前面的NK忽然停下脚步:“哼,那家伙真爱唠叨。”她转过身:“好了,我们也该来做个了结了吧。”

“诶?”癌细胞装作一脸茫然的样子:“你在说什么啊,大姐姐。”

“碍手碍脚的都滚蛋了,我来做你的对手。如果你想保持着他人的样子去死,我也没意见。现出原形吧。”

“被你看穿啦。”癌细胞勾起嘴角,原本黑色的头发逐渐变白,伴随着咕噜咕噜的液体声,从他的两肩各钻出了红蓝的组织:“不过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感染最严重的你伪装成无害的细胞,这点倒没错。”NK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可是啊,你用的是我死去的弟弟的脸。你这个混蛋冒牌货,害我想起不少伤心事!”

“你说什么呢。”癌细胞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依旧带着那副天真的笑容:“这本来就是我的脸哦,姐姐。”

 

癌细胞最初学会伪装自己,是在逃离诞生之地的两个星期后。畏惧使他无所遁形的白日,他只好昼伏夜出。躲在狭小的通风管道里度过一个又一个孤单凄苦的日子,只有待在体型庞大的免疫细胞无法进入的那里,他才有安全感。

带有“细胞”两字的衣服破烂得不成样子,一扯就掉了。他连续睡了三天没有进食,饿得头晕眼花。看到外面是夜晚,心想着与其等死不如搏一把,就推开挡板爬了出去。

外面地上有一具NK细胞的尸体,刚死没多久,还没被同伴发现清理掉。癌细胞蹲下来仔细看了看,是个与他年纪相仿的男孩,身材稍微魁梧些,肌肉很饱满。

癌细胞双手合十为他默哀片刻,说了句“对不起”,把他的衣服脱下来自己换上,包括靴子。房间地上有大量血迹,他没有在意,踩着就过去了。

好饿啊,哪里会有吃的呢?

确认走廊上没人后,他走出了房间。他刚诞生不久,并不清楚人体的构造,更不清楚自己是个怎样的存在。一切靠着本能行动,他不断求生。

转过拐角,他撞到了一个人身上,这是他没意料到的。因为那个人没有开手电筒,和那些夜间巡逻的免疫细胞不同,仿佛故意在这里等他一样。

NK把手电筒抵在下巴上,按下按钮,光柱自下而上发射,癌细胞以为要被杀了,“哇”得吓哭了。

NK喝斥道:“不许哭!”

他戛然止住泪水,还在抽抽嗒嗒。NK拧着他的耳朵,力度刚刚好,不轻不重:“你死哪去了?说好五点见,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癌细胞惊讶地眨眨眼,完全糊涂了,他并不记得和她有过什么约定。

“喂,你不会被吓傻了吧?算了,先回家吧。”NK嘀咕着牵起他的手,拉着他边走边碎碎念:“弟弟这么笨,作为姐姐我会很没面子的,你好歹替我考虑一下啊。”

他有些明白了,她肯定是误把她当成某一个人了。在昏暗的情况下犯错是正常的,但到了明亮的屋子里,黑暗的遮掩不复存在,他就完蛋了。

两人一路上经过了许多通风管道,他有无数次机会能挣脱她的手逃开。只要钻进那个狭小的洞口,他就安全了。

可是,她的手是如此温暖。尽管因为训练而布满粗糙的老茧,却给他值得信任的可靠感。走着走着,他像是走进一场美丽的梦,陶醉其中不能自拔,等回过神来,已经到了公寓门口。

“拿着。”NK把手电筒丢给他,“别跌坏了。”从口袋里找出钥匙打开了门。

屋里白色的灯光使他一阵眩晕,这浅浅的门槛是不可逾越的界限,至少对于他来说是这样。

NK招呼他:“还傻站在外面干什么,快进来啊。”

癌细胞抱着手电筒,低下头慢慢走进屋里。

NK从他怀里夺过手电筒,放到鞋柜上:“你今天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她眉头一皱,拔出刀来,锋利的刀刃反射着寒芒。癌细胞浑身一颤,闭上眼,奇怪的是,明知道要被杀了,他的心里却没有多少害怕。

能被人温柔地牵手走那一段路,哪怕是被误认成别人,他已经很知足了。

致命一击迟迟不落下,他听到NK说:“把衣服撩起来给我看看。”

他照做了,NK摸摸他平坦的肚子:“你的腹肌怎么越练越小啊,在学校偷懒了是不是?”

她把他推到镜子前:“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像个NK细胞,简直比普通的细胞还不如。”

癌细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欣喜若狂地发现他变了个样子。头发和眼睛变成了黑色,脸颊光滑,没有暴突的血管和裸露的肉,手上也是如此。

“你还高兴,真是的。”NK把刀收起来:“话说回来,你这一身血是怎么回事啊?和细菌战斗了?”

癌细胞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难怪弄成这个样子。我去做饭,你去洗个澡。洗快点,饭做好了我可不等你。”

癌细胞不知道浴室在哪里,随便打开一扇门,NK从厨房探出头:“你进我屋干嘛?”

还好她没追问下去,癌细胞赶紧关上门,轻轻打开另一扇,这次没错。

脱掉衣服,癌细胞跨进洁白的浴缸,出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洗澡。拧开水龙头,流出来的是冷水。摆弄了一会他发现其实操作很简单,很快就学会了调节水温。

温暖的水冲掉他身上的灰尘与血污,他感到万分幸福,所有的负面情绪一扫而空。就当他从浴缸里出来时,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不由惊恐万分:他又变回了之前的样子!

NK的声音从浴室外传来:“你怎么没拿睡衣啊。”

“别进来!”

NK“切”了一声:“都是姐弟怕什么,你小时候澡不都是我给你洗的。”门开了一条缝,她只进来了一只手,拐个弯把衣服塞到他手里:“饭已经好了,快点来吃,不然我一个人吃光了可别怪我。”

NK的弟弟的睡衣是宽大的军绿色袍子,癌细胞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穿上后,镜子里的自己又变成了陌生的样子。

原来关键的是衣服吗?他稍微松了口气,至少不用担心在她面前暴露本体。

借用了别人的身份呢。他的心情既紧张又喜悦,坐到餐桌前,试探性地喊:“姐姐?”

“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想喊喊你。”

“臭小鬼,不准拿我开心,打你哦?”NK威胁着挥了挥拳头,把筷子塞到他手里,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快吃吧,菜要凉了。”

癌细胞饿了三天,看到满桌的菜眼睛都在发光。不知道NK的弟弟平时是怎么吃饭的,他只好装着慢条斯理,实际上想把整盘菜倒进自己的碗里。

NK吃饭速度超快,是职业习惯。但她很快就搁下了筷子,托着腮看癌细胞吃饭,盯得他很不自然:“你今天吃饭怎么这么慢?”

他小声地说:“最近牙齿有些不好。”这时他发现想扮演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是极困难的,他对他一无所知。

“在学校有没有人欺负你?”

他摇摇头。

“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报告老师。”NK抱着胳膊往后一倚,靠在椅子上:“学校什么时候开学?”

癌细胞停下往嘴里扒饭的动作:“我忘了。”

“哈?这么重要的事居然忘记了?”

“对不起……”癌细胞隐约猜测出了事情的始末,她的弟弟放假后在姐姐将要接他的地方意外死亡。正巧他穿上了他弟弟的衣服,变幻成了他的模样,然后被她当成弟弟接了回家。

“算了,反正也就那几天吧。”她摸摸他的头。

NK的抚摸算不上温柔 每次都像是刻意打他的头,但他确实从这微痛的震荡中初次品到了爱的余韵。

晚饭后他走进自己的卧室,第一次睡在床上,因为大舒适反而难以入眠。这时他由衷感谢命运,一切竟是如此巧合,简直像特地为他安排好的。拥着被子,他不免想:这原是别人的生活,一个和他近在咫尺、实际遥不可及的世界。

他是赝品。

那又如何?即使鹊占鸠巢冒名顶替,能换得当下的这些,不是足够了吗?啊啊,假如哥哥没被杀就好了,他愿意把现在的生活分一半给他。

倘若NK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会怎样呢?如是想着,白布铺就的光明未来笼上一层黑色阴影。怀着这样的忧虑,他在黏稠的噩梦中愈是挣扎愈是下沉。NK提着刀在他身后穷追不舍,脚下的道路覆满荆棘,每一步都给赤足的他带来钻心的痛楚。他的肺在燃烧,就快要炸开。一个趔趄摔倒,就要重蹈哥哥的复辙。

不,不要杀我!我才刚出生,还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他狂喊着,但为时已晚。NK甩着刀,动作熟练,利刃破空,划开他幼蛹般稚嫩的期望,尚未成形的液体流干了蝴蝶的梦想。

从令他几近窒息的梦里坠回现实中的床上,大汗淋漓地醒来,使他惊悸的刀刃破空声仍一下、一下地进行着。NK站在他床边,甩着刀。癌细胞屏住了呼吸,回想起梦中的情形,不知她听见了他的梦话没有。与梦中不同的是,他不再畏惧死亡,只是想:如果被她杀掉,那也无所谓。她是他认可的人,他喜欢她。

白光悬停在空中,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听干脆利落的一声,她收刀回鞘,转身离开了他的房间。不一会大门关闭的声音响起,他知道她出门了。这么晚她会去哪呢?

癌细胞没有多想,沉沉地睡着了。第二天NK很粗暴地一拳捣在他肚子上,隔着被子差点把他的肋骨打折:“不要以为放假了就能睡懒觉,起来训练!不做完两百个俯卧撑不准吃早饭!”

相处了几天,癌细胞友现NK姐弟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能靠动手解决的事决不靠交流解决。两人以前似乎还经常打架,虽然每次都是弟弟输就是了。

尽管NK下手总是很重,要求也极严格,但癌细胞还是无可救药地喜欢她。

那天她深夜出行所为何事,结合她替他新领的那套制服,癌细胞简单地下了结论,并未深入思考。过于繁重的训练让他叫苦不迭,NK往往监督他完成后才出门工作。轮到仰卧起坐时她给他压腿计数,同时滔滔不绝地数落他:“你看看你,连这点罪都受不了,还说什么战斗。173。别停,还没到时间呢。174。当年你姐姐我也是这么过来的,175。快点,还有二十秒,做不完两百加罚三十。”

一旦他稍有怨言 ,NK会恶狠狠瞪他一眼,然后一口气做五百个单手俯卧撑,比他双手做得还快些,且面不改色。末了她会说:“男子汉总不能连个娘们儿都不如。”

他很想提醒她“你也是女人”,怕挨打,终归忍住。

NK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趴在垫子上,抓紧补觉。等她回家时他能及时醒来,装作一直都在训练。事实上老谋深算的NK只要看一眼他干燥的额头就识破了他的诡计,不过她从没揭穿。

日历一天天变薄,他也一天天壮实起来。NK问到了开学日期,他就拿红笔把那一天圈出来,看作是两人的分离之日,忧心忡忡地等着。

纵然他能骗得了她一时,没法骗得了她一世。他没有勇气进入免疫细胞的学校,迟早他会脱下这身伪装,原形毕露。果然那时挣脱她的手逃走才是正确的选择吗?

NK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喂,有心事?”

癌细胞回过神来 ,慌忙摇头:“没、没有。”

她狐疑地看了他半天,捏捏他的脸:“我去工作了,一个人在家记得训练。”

外面的天空下着好像叫什么“组织胺”的液体,癌细胞叫住走到玄关的NK:“不带把伞吗?”

“打伞怎么战斗啊,而且雨伞会减小视野范围,太危险了。”

NK换好鞋,癌细胞鼓起勇气:“姐姐,如果我不是NK细胞,而是一个……普通细胞,你还会爱我吗?”

“我是NK细胞.你当然也是NK细胞。怎么?怀疑当年抱错了?”

“不是啦!”癌细胞涨红了脸,很小声地:“重点是后半句话……”

NK戏谑地挑眉:“小小年纪跟谁学的?整天爱不爱的,肉麻死了。”

癌细胞跺跺脚,转身跑进自己的房间,大笑声被关在门外。

不知怎地,他一上午都心神不宁。好不容易捱到十二点,却没有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这种情况对于守时的她来说,还真是少有。

癌细胞盯着挂钟的分针转过数字6,忍不住下楼到公寓门口等待。朦胧的雨幕中陆续有黑背心的NK细胞路过,但都不是她。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一个杀手T细胞向他走了过来。他的心悬到嗓子眼,记得追杀他的那伙人里穿这种制服的最凶。

杀手T细胞劈头盖脸来了这么一句:“喂,你是NK的弟弟吧?”

癌细胞愣了一下:“姐姐怎么了?”

“在医院,跟我来吧。”

被雨打湿的衣服比被汗打湿还要难受,紧贴在他身上,宛如许多只手牵扯着他。

到底是因为什么,她会在那种地方?癌细胞不敢想下去。杀手T细胞嫌他走得太慢,拽着他一只胳膊往前拖,他踉踉跄跄的焦虑始终像忠诚的影子不离左右。

医院人满为患,走廊上躺了一地的伤者。癌细胞得时刻留神脚下,免得踩着人。大部分伤者都是红血球,血小板们穿梭其间。由于伤者数量太多根本治不过来,有的血小板干脆放弃了职责,大哭起来。哭声呻呤声此起彼伏,活像是人间地狱。

从支离的对话中拼凑出信息,应该是发生了什么细菌大规模入侵事件,才造成了这个局面。好在事件已解决,余下的就是伤员的处理。

病房里,NK躺在床上,右腿膝盖上缠着绷带,白床单上大块的血迹触目惊心。NK细胞课长站在窗边望雨,见两人进来才收回了目光。

“姐姐,你怎么了?”癌细胞扑到床边,眼里有泪水打转。

NK脸色苍白地笑笑,看上去费力地抬起一只手去摸他的脸:“能见你最后一面真是太好了,弟弟。姐姐先走一步,你不要伤心。”

话音未落,她的手无力地垂下去,阖上双眼。癌细胞捂着脸失声痛哭,杀手T细胞看不下去了:“别装了,NK,我头一次见快死的人说话不带省略号的。你也就骗骗你弟弟。”

本来安详得像个死人的NK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不解风情的笨蛋,就不能配合我一下吗?我还想看看弟弟会用怎样的方式来哀悼死去的姐姐,没想到这家伙只会一个劲地哭啊!”

癌细胞瞪大眼,泪珠还挂在眼角:“姐姐,你没死?”

“你姐姐我可没那么容易死。”NK浑身发出绚丽的光芒,居然笑得活性化了:“托你的福,我复活了。不麻烦血小板了,我可以出院了。”

说完她一翻身就站了起来,下一秒疼得倒吸口冷气。

杀手T细胞叹口气:“别逞强了,追杀残余敌人的事就交给我们,你还是老实养伤吧。”

他正要扶地坐下,癌细胞抢先一步搀住NK,他只得悻悻地收手。

NK摸摸癌细胞湿漉漉的头发:“话说我弟弟怎么淋着雨来了,你没让他打伞是不是? °

“他又没说要打。”杀手T细胞抱着胳膊,不以为意地:“谁你非要我去,我连路都不认。讨好课长什么的,你也太刻意了吧?”

课长一听这话就知道一场争吵在所难免,刚想息事宁人,NK就反唇相讥:“要不是我替你挡那一刀, 现在躺在这的人是你好吗?你的良心不痛吗?”

“切,我又不是躲不开。”

“你再说一遍试试?

“怎么,想打架?等你伤好了再来,输了,别说我欺负你。”

“你们两个安静点,这里是医院,可不是吵架的地方!”课长以高过两人音量的大嗓门强行介入:“杀手T细胞你也真是的,NK的弟弟还是 个孩子,要是生病了怎么办?”在癌细胞反应过来前,她抓住他的手:“走,我带你去换身衣服。”

“别碰他!"NK脸色大变,一把拍开了课长的手。

课长的表情变得很奇怪,她看看癌细胞,又看看NK,最后看看自己的手。

杀手 T细胞则莫名其妙: “你们三个大眼瞪小眼的干吗,换身衣服怎么了?”

“抱歉,课长,我弟弟有洁癖,不喜欢别人碰他。”NK眼神飘忽,说谎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课长搓着指尖,没有说话。杀手T细胞挠挠头:“你开玩笑吧,怕脏怎么工作啊?况且你们NK细胞每天要清理死尸来着。”

“是我唐突了。”课长仍搓着手,这场风波才算了结。

癌细胞挽着NK的胳膊,心说一声“得救了”,虽然不明不白地得救了。

吵闹的人走后病房只剩下两人。NK仍回床上躺着,枕着胳膊望了会天花板,想起什么:“饿不饿?”

癌细胞这才记起来自己还没吃午饭这个事实。NK指指床头柜上的餐盘,里面盛着满满的食物。癌细胞摸摸盘底,还是温的。

“快吃吧,过会就凉了。”

“姐姐不吃吗?”癌细胞端着餐盘坐到床边。

“啊,刚受伤没什么胃口,你吃吧。”

“不行。”癌细胞摇摇头,十分认真地:“正因为受伤需要能量恢复,所以姐姐得吃点东西。如果姐姐不吃的话,我也不会吃的。”

NK眉毛拧成“川”字,语气变得不耐烦:“小鬼就是麻烦,我都说了不用。”僵持了一会,她还是撑着床坐起来:“真拿你没办法。事先说好,一人一口哦?”

癌细胞用勺子舀了一勺汤,先尝了尝,觉得还可以,第二勺就递到NK唇边。她顺从地喝下,嘲笑他“好像试毒似的”。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癌细胞依偎在NK身边,觉得内心前所未有地平和。大概饱腹感也是构成这一心境的重要因素之一,之前的担忧、害怕,负面情绪全部消散了。孤身一人是无法振作的,她是他的避风港,唯一的容身之所。

“姐姐。”

“嗯?”

“谢谢你一直陪伴着我。”

“好恶心。”

“……”

她习惯性地用略粗糙的指肚摩挲他的脸颊,幽幽地说:“你啊,要是不那么听话就好了。”

他澄澈的双眼倒映着她的影子,天真地:“那我会努力淘气些的。”

“傻瓜。”她的拇指深深嵌入他的面庞,再松开,留下一个泛红的指甲印。“不疼吗?”

“疼。”

“那为什么不后退?”

“只要姐姐开心就够了。”

“所以你是傻瓜。”比稍纵即逝的流星还要快地,她的眼中闪过哀愁的光。与其说他捕捉了它,倒不如说它攫住了他。一如纠长错杂的丝,从时间为轴,一圈圈将他缠绕。名为悲伤的液体,从脚腕到膝盖,漫过腰部 没过头顶。未成形的幼虫又开始在冰冷的液体包裹下,做起了斑斓翅膀与温暖阳光的梦想。

两人并排躺在床上,癌细胞问:“为什么姐姐非受伤不可呢?”

NK则答得很随意:“嘛,总会有人受伤的,毕竟是战斗啊。”

“姐姐能不能不战斗呢?”

“说什么傻话,保护别的细胞是我们的职责,我们生下来就是为了战斗。”

雨停了,所有的雨水一滴不漏装进他的身体,草木该葳蕤了。沉默的种子埋进他的心脏,吸吮他的血肉成长。他分明看见绿芽破开他的胸膛,张扬着茁壮。细长结实的藤蔓织成一座牢笼,将他和NK囚禁其中。是很坚固的堡垒呢,时间静止吧,或者就这么待到世界末日也好。

他说话了。每个字都是一只遒劲有力的手,拔掉扎根他心田的荒草:

“我要建立一个新的王国,每个居民都强大到不需要别人保护。这样姐姐就不用战斗了,更不用说受伤。”

看了一眼NK,她已经睡着了。他悄悄吻了吻她的发梢:“无论我是NK细胞还是癌细胞,我都会永远爱着姐姐,直到这副躯体化为灰烬。”

 

活性化虽然没有完全愈合NK的伤口,但也好了大半。等血小板来时,病人早就擅自离开了。

癌细胞满心期待NK能诸事不便,显出柔弱无助的样子好让他来关怀照顾。可惜她除了不能翘二郎腿和单手俯卧撑外毫无障碍,甚至第二天就带着刀出门巡逻了。

癌细胞放心不下,尾随着她,一路上时而躲在电线杆后面,时而混入人群。有一次闪进血小板的队伍里,险些被当成变态。让他郁闷的是,NK头都没回过,他千方万计的躲藏全白费工夫。

要是遇上细菌就好了。癌细胞握紧手里的小刀,兴奋地脑补自己英雄救美的场面,浑身热血沸腾。

回过神来,NK正和上次的杀手T细胞斗嘴。总感觉他们像是在打情骂俏,癌细胞嫉妒地啃着手指,那黑帽子上写的哪里是“KILL”,根本是“情敌”!

无意中得罪了某人的杀手T细胞浑然不觉,第七次说:“要不是你伤没好,我早动手了!”

“来就来,谁怕你!我们比掰腕子,各押一样自己重要的东西,输给对方不准反悔。我押我弟弟!”

躲在暗处的癌细胞有点懵:他就这么成了赌注?! 

“好,我让你两根手指!”

三回合后,杀手T细胞表情肃穆,表面稳如老狗,实则内心慌得一批。

MK笑吟吟地转着手里的帽子,披着他的外套:“脱呀,不是愿赌服输么?你不会内裤没干,今天真空出来的吧?”

杀手T细胞一脸悲愤:“混帐女人,我还要巡逻呢,你让我只穿一条内裤,我……”

“不,你可能连内裤都保不住,只能裸奔了。 ”NK放下帽子,竖起一根手指:“最后一盘,你赢了,我把帽子、上衣都还给你,裤子也不要了。但要是你输了的话,哼哼……”

当命运的天平向杀手T细胞那边结实地砸下来时,癌细胞觉得接下来的场面也许会太过辣眼,怀着同情别过了头。

如果不是考虑到大街上还有血小板,NK说不定真会收走他的内裤作为战利品。而实心眼的杀手T细胞一丝不挂地走在路上,一身肌肉反光严重造成光污染,干扰到其他细胞工作就不好了。

最终杀手T细胞牺牲尊严学了三声狗叫,才保住他岌岌可危的节操,拿回了衣服。

NK继续悠闲地在大街上巡逻,路过水管的时候稍稍停了停,怀念自己腿受伤前飞檐走壁的日子,短时间内不能顺着水管爬上去了。

癌细胞看见她的路上有一块西瓜皮,眼看就要踩上去了,想也没想就冲了出去:“姐姐,小心!”

NK一个大步就跨过了西瓜皮,癌细胞急刹车没刹住踩在了上面,马上就要滑倒,她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另一只揽住了他的腰。两人四目相对,癌细胞脸颊飞上两抹红晕,这个打开方式和他想得不太一样,但也还不错。

下一刻她一松手,他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跟了我一路?”

癌细胞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从地上爬起来,掸掸身上的土。

“难怪从出门起就有种挥之不去的违和感。”NK左手叉着腰,右手把刀搭在肩膀上,自顾自地走了:“回家去吧,遇到危险我可保护不了你。”

“我不需要姐姐保护,自己能保护自己。”癌细胞快步跟上她,哀求道:“我想和姐姐一起巡逻。”

“不行。”

他拖长了音调:“就这一天。”

NK态度极其强硬:“你再不回去,我就生气了。”

癌细胞向着和她相反的方向,垂头丧气地走了几步,回头看看她,希望她能回心转意,但她没有。

他想起什么,折回去:“我没带钥匙。”

他满以为NK至少会让他上午陪她一起,想不到NK掏出钥匙丢给他:“拿着,别弄丢了,到时候我敲门你给我开。”

总觉得她在刻意疏远他。

癌细胞迷茫地坐在玄关遮板上,抬头望见日历,画红圈的日子已经很近了。

分离啊,究竟是怎样的事情呢?

不知道何时再会见面,仅此而已吗?

应该说,他更害怕身份暴露,她会像梦里那样对他挥刀相向吧。

死亡……

他要是死了,她会伤心吗?按理来说,弟弟死了,做姐姐的肯定会难过。他差点忘了自己顶着别人的脸。可他不是她的弟弟啊。

癌细胞晃晃脑袋,把那些有的没的都丢掉,自觉地做起了单手俯卧撑。他要变得强大,去为她建立一个新的王国。

开学的前一天晚上,晚饭后他把东西都收拾好,打算趁夜离开。

明天早上NK叫弟弟起床时会发现他已经一个人上学去了。癌细胞坐在写字台前想。

他静静地等NK房间的灯熄灭,十二点过去了。他站起来环顾黑暗中的房间,就这么无声地告别吧。癌细胞是不该奢望有家的,能与她共同生活一段时间对他来说已经是奇迹了。

他听到客厅里有动静,轻轻拉开门,NK正提着刀来回踱步,看样子不像梦游。他迅速做出反应,把窗户打开,躲进了衣柜。

不久NK推门进来,看见窗户大敞着,以为他走了,翻窗追了出去。她走后,癌细胞从衣柜里出来。自那以后,他颠沛流离,再也没有家。

 

“哦,原来是你啊。”NK甩甩右手的刀,歪着头:“当年我还懊恼放跑了一个危险人物,一直祈祷你早点被别的免疫细胞杀掉,没想到你还活着,真是命硬。”

癌细胞张开双臂,笑眯眯地:“阔别许久,姐姐能不能抱一下我呢?”

NK皱着眉:“你那一身粘液真恶心,我才不会抱你。别再喊我姐姐了,我弟弟早就死了。”

她“唰”地用匕首指向他:“明明随便在哪闹腾都行,却特意演这么一出戏,肯定有什么谋划吧。说吧,癌细胞。”

【我会建立一个新的王国,每个居民都强大到不需要别人保护。这样姐姐就不用战斗了,更不用说受伤。】

“我拒绝。”癌细胞低沉地笑了:“我没有敌意,所以姐姐没必要和我战斗。”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在你已经现出原形的情况下?”

“那是非战不可喽?”癌细胞分化出数只巨手,给了她反应时间,向她扑过去,把她包在里面。

不出他所料,NK几下就破开了:“我说,你这软绵绵的攻击算什么啊,我可是一直忍着笑在配合你的表演。”她再次用刀指向他:“至少让我尽兴一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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癌细胞闪身靠近墙壁,组织嵌入墙壁,延伸过去,破墙而出,一拳打在了NK的身上。

尘土飞扬,NK坐在一堆碎砖瓦砾上嘀咕:“这不是挺能干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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癌细胞的身影逐渐靠近,用走的,她还是快速从地上爬起来,握着手里的刀准备迎战。

当尘埃落定时,她怔住了。他又变成了弟弟的模样,黑发黑眼,只是衣服不同。

他唤她:“姐姐。”

她忍无可忍,一口气刺了十几刀过去,他浅笑着一一闪开:“是我的错觉吗,姐姐你好像下意识避开了要害呢。”

“我那个笨蛋弟弟好胜心强,不尊敬长辈。虽然弱爆了,但不会偷睡懒觉,起床从不要人叫,训练也一丝不苟。他知道自己身为免疫细胞使命就是战斗,拼命地努力着。所以,”NK使劲浑身力气斩下一刀,生生砍穿了地板,吼道:“你演得一点都不像啊混蛋!”

癌细胞翻了个跟头稳稳落地,接住从上方掉下来的NK:“按理说姐姐应该更喜欢我才对啊,我这么听话还会照顾人。”

NK站稳后,没有废话,举起手中的刀,照着他的脑袋刺过去。他竟然用手握住了刀刃,殷红的血顺着刀刃滴落在地。

“不疼吗?”

“疼。”

“那为什么不后退?”

“只要姐姐开心就够了。”

【所以你是傻瓜。】

NK拔不出刀,一个横踢将他的手踢成两截,虽然再生能力极强地不到几秒又长出来了。

他第三次地喊她:“姐姐。”

“够了!”她从断肢里拔出刀,喘着粗气:“玩弄别人的感情很有意思么?”

“玩弄别人感情的人,明明是你。”癌细胞的眼神略微黯然:“其实你早就发现我的真实身份了,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杀了我呢?因为我的脸和他一样,你就下不了手。接受不了弟弟死了的事实,找了个替代品来自我疗伤。姐姐你真的,好狡猾啊。”

“我想杀你的,只是被你逃了。”NK咬咬下唇,时隔多年,弟弟凄惨的死状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从那孩子腹部的致死伤可以推断出他遇到了细菌,尝试战斗但被打败了。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躺在漆黑的房间里,伤口血流个不停,带着恐惧面对未知的死亡,也许还在想“约好了和姐姐五点见,不能失约啊”之类的。

她怎能不心如刀绞。

至于癌细胞……

NK深吸一口气,就让她来弥补当年的过错吧,哪怕拼上性命。

她不顾一切地举刀冲了过去,出乎意料地顺利刺进他的心脏。她着实愣了一下,看到他心满意足的表情,才明白他之所以不躲开就是为了看她眼里的惊讶。

借着重力把他压在地上,刀把他彻底钉死在地板上,绝无生还的可能。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并没有想到履行免疫细胞的职责什么的,只是凭着本能握着刀柄不松开。

癌细胞咳着血,瞳孔缩小,颤抖着抬起右手:“呐,姐姐,如果我……不是癌细胞,只是……一个普通细胞,你会……爱我吗?”

他的生命走到尽头,力气也用尽了,右手没来得及碰到她的脸就砰然坠地。

他苦笑着,说:“为什么……不回答我呢?”

这便是他的遗言。

NK判断他断气的方式,是看那双倒映她身影的眼睛终于移开,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她为他合上死不瞑目的眼,低声说了一句“大概”。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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