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赐我死

你薇悲惨的一生

《亲爱的宿敌》第五章+第六章

《工作细胞》癌NK向长篇,OOC致歉。人物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无政治历史方面的影射,请勿对号入座私设巨多。

2019/9/27 第一章+第二章 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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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1 第三章+第四章 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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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6 第五章+第六章 发布

Chapter 5 温泉旅行

首领一下子惊醒了,原来只是个梦。

夜色还很浓郁,屋子像蛰伏着猛兽的丛林,处处潜藏着危机似的。

他知道再过一会他就会忘记,努力回忆梦里她唇的触感,柔软中带着一丝凉意。

但这只是个梦而已,又没真的发生过,为什么他执着于铭记?

大概是清楚现实中的她不会做出这种事,就算和她说自己想要生日礼物,她可能只会冷漠地说一句“跟我有什么关系”罢了。

他悄无声息地下了床,NK在沙发上睡着。他随手拧开茶几上的星星灯,趴在沙发背上借着微光看她的睡颜。

睡着了的她,完全是个孩子。会对这么小的孩子有欲望,他还真是禽兽啊。首领想。也许是因为他知道她是成年细胞变来的,在梦里才会对她做出那种事。

又或者他是对她昨天的拒绝感到不快,只好在梦里实现心愿。

他究竟是想要生日礼物,还是想要她的吻?甚至是想要……她?

他说不清。

NK总说他是发情期没过的小鬼,首领觉得这可能也是促使他经常做以她为女主角的春梦的原因之一。

他平时接触到的异性太少,她变小前身材又那么好,上次还被他看光,会做那些梦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他试图说服自己相信他是饥不择食,才会对宿敌有非分之想。

这么说来一切似乎都能解释得通,包括那份躁动不安。想到这首领松了口气,关掉灯回去继续睡觉。

不过他忘记了一点: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欺骗自己要更容易的事了。

 

这天首领迟迟没有回家,NK坐在窗边看着红日一点一点沉入地平线,夕阳的余晖被高楼阻断。

夜,就这么降临了。

都宵禁了,那家伙怎么还没回来?她不禁犯起了嘀咕,他该不会又被标记了什么的吧?她希望他遇到麻烦,最好被杀死,这样她就自由了。

NK也不开灯,在昏暗的屋里来回踱步,犹豫要不要逃跑。

这段时间她收集了很多情报,知道往西南方向跑是最优选择,只要两个小时就能脱离这片被污染的区域。

时间拖得越久,她的顾虑越多。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一个念头她脑海里闪过:这会不会是他的考验,假装晚归,为的是想看她会不会逃跑?

说不定此时他正在楼下的咖啡屋里和朋友打牌,时不时看一眼手边的收信器。

回想起之前几次逃跑失败的惨痛经历,NK就恨得牙根痒痒。现在的形势是敌暗我明、敌强我弱,作为明的一方、弱的一方她只能被动挨打。

但她决心摆脱他的控制,陷阱还是机会,不试试怎么知道。

打定主意,NK紧张起来了。她在玄关换好鞋,正准备开门,漫画家在楼上喊她,差点没把她魂吓掉。

于是穿好的鞋又脱掉,她到厨房,仰着头看天花板上的洞:“你又要借什么?”

“不,我不是来借东西的。是这样的,裁缝小姐托朋友给我带了很多寿司,不巧的是我对海鲜过敏,没法吃。你们要吗?”

如果说“不要”还得阐明为什么不要,为了节约时间,NK简短地说了个“要”字。

“我把它放下来了,接好。”漫画家开启完全癌化模式,伸长手臂把装在袋子里的寿司放了下来:“方便的话,帮我递一些给3207好吗?我就不下楼了。”

“好。”NK只想抓紧把他打发走,然后实施逃跑计划。嘴上答应了,实际上并没有照做的意图。

她把寿司在餐桌上放下,重新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头也不回地逃跑。

她刚迈出去一只脚,就听到甜甜圈叫她“NK姐姐”。她本能地想收回脚,另一只脚已经抬了起来,险些自己把自己绊倒。

变成小孩子后她的身体协调性也不行了吗?真是糟糕。

3207的头从墙上的洞里钻了出来,手电筒的光晃得她睁不开眼:“NK酱,你怎么不开灯啊?是跳闸了吗?”

“这就去开,你先把手电筒关了,我要瞎了。”她在近乎失明的情况下,摸索着把灯打开了。

“小i还没回来吗?”

“呃,嗯,是的。”

“要来我家吃晚饭吗?”

“不了,谢谢。漫画家送了我们寿司,叫我们分一些给你。”

“真是感激不尽。”3207接过寿司:“替我向他道谢。”

“我会的。”NK祈祷他们快点回去,她还要逃跑呢。

“在小i回来前,来我家待着怎么样?”

“真的不用了。”

“那我们陪你一会吧。”

她深吸口气,把怒火压下去,尽量和善地问:“你们今晚不散步吗?”

“邻居迟迟未归,我怎么放心扔下他年幼的女儿,悠闲地散步去呢?”3207说这番话时,NK出现了幻视,仿佛有圣光从他头顶照下来。

多么崇高无私的细胞啊,她为自己急于赶走他的想法感到惭愧。她和甜甜圈玩了一会拼图,期间走廊上几次传来脚步声,3207想去门口看看,NK淡淡地说别看了,不是他。

3207不信,打开门往外看,果然回来的是别的住户。

他问NK怎么知道不是,NK后知后觉她能分辨出首领的脚步声。通常情况下来讲,只有当她对一个细胞非常熟悉时才会这样。

3207百无聊赖地摆弄茶几上的星星灯,NK看到了,说:“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

“真的吗,那太好了。”他心里藏不住事,听到夸奖会喜笑颜开,呆毛甩来甩去的。

时间已经很晚了,走廊上静悄悄的,甜甜圈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

NK有理由相信他今晚不会回来了,就说:“你们先回去吧。”

“嗯呐,NK酱记得早点睡哦,实在等不到就先自己睡吧。如果害怕,随时可以来这边找我。”

“我明白了。”

3207带着甜甜圈走了,没一会隔壁的灯灭了。NK关掉客厅的灯,仅留下玄关的那一盏。

她裹着毯子在玄关口发呆,站累了便坐下来。

今夜恐怕是逃跑不成了,就当增加他对她的信任好了。

她对3207和甜甜圈的印象时好时坏,他们都是很好的细胞,但她的逃跑计划好几次都因为他们泡了汤。

癌细胞里也有善良之辈,这点教官可没告诉过她,课本上也没提过。巨噬细胞老师说生活就是一本书,它会教给你很多东西。

老师还说了很多话,当时她不能理解的,随着时间流逝,岁月的河底露出鹅卵石,她渐渐能理解其中的一部分。回想起来,只能感慨老师说得有道理。

NK坐着坐着就睡着了,梦到了很久以前的事,在她还留着长发时认识的那个短发女孩。她和她拉过的钩,用树枝在水面上画过彼此的编号,还有墨绿色窗帘颤动的轨迹。

开门声把她惊醒,NK抬起脸,怔怔看着眼前模糊的身影。那迷离而又茫然无措的眼神,像一只柔软的爪子在他心上挠了一下。他坚信她是带着担心入睡,眼里才会含着这样的感情。

“我回来了。”

她下意识地回答:“欢迎回来……”

视网膜终于聚焦,认出那是首领后,NK把后面的称呼默默嚼碎,咽回肚子里。

“你是在等我吗?”

NK摇摇头,声音沙哑地:“没……”

明明自己有了答案,却还不放心地确认。即使被否定,他也一厢情愿地认为她口是心非。

首领把她连着毯子一并轻轻抱了起来,她本能缩缩脖子,整个细胞小小的一只在他怀里。难得看到她展露出这么脆弱的一面,如果真是为了他,那他有什么理由不心碎。

她咳嗽几声,略有嗔意:“你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下午躲几个仇家绕了远路,老子差点被抓到。不过他们都不如你跑得快,我可是被你追过的男人。”他干笑几声,见她面无表情,便不笑了。

时针指向三,他早就没了困意。夜晚的她看上去和白天很不一样,全无棱角,更像懵懂无知的孩童。

他把她一绺的乱发拨到耳后,用自己都觉得温柔的声音说:“要不是想到家里有你,我就不回来了。”

首领说的是实话。作为名副其实的狡兔,他可以用来栖身的房子不止一处,但能称之为“家”的,只有和她同住的这一所。

“我能理解3207的心情了,一想到有细胞在家里等着,就算是腿断了我也会拼了命爬回来的。”

她想象了一下那个情景:“好恐怖。”

他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有很多话想和她说。在脑海里遣词造句,像沸腾的水壶酝酿着能把壶盖顶起来的蒸汽。

结果NK头一歪又睡了过去,他根本没机会说出来。这个世界上没有不会变凉的开水,第二天他回想起打算和她说的那些话,只感到羞愧和庆幸:幸好她及时睡着了,没能和她说出来。

3207过来问候,首领随便编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他先是责备他不够小心,接着又说:“NK酱是个好孩子呢,你没回来,她连饭都吃不下。”

“这样吗。”

首领看了一眼NK,她正和甜甜圈一起给布偶兔子洗澡。她听到他们在谈论她,心里有鬼以至于动作僵硬,希望他不会因此推测出她有逃跑的意图。

谢天谢地,刁滑奸诈的他这次好像没有看透事情的本质,不然她真的要崩溃了。

这件事之后,NK明显感受到首领对她的好感。最近他们斗嘴的次数大幅度下降,就算她主动挑衅,他也只是情意绵绵地看着她,恶心得她说不出话来。

那天在摩天轮上他说要让她喜欢上他,弄到最后他先喜欢上了她?

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是NK没有料到的。她不曾想过利用别的细胞的情感达到自己的目的,她绝不会向谁讨好献媚,哪怕与她性命相关。

这种莫名其妙的氛围让她感到很不舒服,他始终没有挑明对她的心意,她又不好多说什么。

所以说这家伙到底喜欢她哪里啊?NK苦恼,而又百思不得其解。

经过反复思考,NK得出结论:他是故意的。

表面上装作喜欢她,实则是新的戏弄她的手段。看到她为此困扰不已,他应该会很开心吧。

对于他这种打一大棒给个甜枣的行为,NK想说她是不会心动的。毕竟对方是限制她自由的宿敌,她可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喜欢他不是成心自虐吗?

演戏谁不会啊,她完全可以将计就计,再扭转局势。只是这种幼稚的恋爱游戏,她连配合都懒得配合。之前也说过了,她不屑于利用他的感情达到脱身的目的,她要凭借自己的力量逃走。

夜里做了杀死他的梦,醒来不知是何滋味。

梦里的她提着滴血的佩刀,站在他的尸体旁边,没有复仇成功的喜悦,只有无尽的怅恨。

为什么手快把他杀掉了呢?

她后悔让他死得太简单,没有好好折磨他一番,报答他对她的“特殊照顾”。

NK翻了个身,于黑暗中发出一声叹息,在睡过去前她混乱地思考着:假如,她是说假如他真的喜欢她,那也太荒唐了,想想就觉得滑稽。

她不会接受这么滑稽的情感,也不会给予他任何反馈。他在她这里什么也不会得到,除了纯粹的敌意。她有这份决心。

至于他会怎么想,那是他的事,与她无关。

 

因为到了赏红叶的季节,社区里组织了温泉旅行,这次月初的聚会地点就选在了鼻腔温泉,耗时两天一夜。

社区里的普通细胞基本上都被驱逐干净了,所以这两个池子完全被癌细胞包场了,还有一个被当成癌细胞的NK。

3207转达了房东的叮嘱,叫他们千万别开癌化模式,那样会在池水里留下可疑的分泌液;也不要和非社区的细胞起冲突,万一闹到治安管理局就麻烦了。

甜甜圈想把布偶兔子也带下来泡温泉,NK可不愿意等会出去帮忙拿这么沉的东西,就说兔兔走这么远的路太累了,想在房间里好好休息,明天再来泡。

其实明天就回去了,甜甜圈是小孩子,还没有到明事理的年纪,懵懵懂懂答应了。

裁缝小姐今天是蓝发金瞳,和另外两个朋友在岸上涂爽肤水。她向她们夸耀她新做的浴衣,上面的白花是她一针一针绣出来的。

接着她们又讨论追星的话题。她们都喜欢一个会唱跳rap的明星,一提到他就雀跃不已。

细胞与细胞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NK只觉得她们吵闹。

毕业后天天工作忙得要死,再闲也得在指定区域巡逻,休假是想都不要想。不期能再泡一次温泉,却要忍受这些聒噪的花痴,果然有得必有失么?

NK大半个身子在温泉里,胳膊斜靠在岸边闭目养神。

分开前首领摘掉了她的项圈,现在她脖子上空无一物,反倒觉得不适应。

那家伙应该也期待着她逃跑吧,NK想。绞尽脑汁揣摩她的心思和意图,和她玩这种赌上生死的游戏,恐怕是他恢复期最大的乐趣。

该说他自负好还是自信好呢?首领总觉得他每次都能把她抓回来,NK则相信百密总有一疏。只要他稍有不慎,就是满盘皆输。因此她每回都拼尽全力去逃跑,即使失败了也不会太气馁。这么看来,尽管她身处逆境,心态却阳光得很。

话虽如此,这次她应当用什么方式逃跑呢?由于事发突然,短时间她也想不出什么太完美的主意,暂时还是别轻举妄动为妙。

“嘻嘻,清酒就该泡温泉时喝啊。”

酒?NK捕捉到关键词,睁开眼,看见左前方有两个陌生的癌细胞在谈笑。褐色的圆盘上面放着一个绿壶和两个小瓷杯,里面装的大约就是她所说的清酒了。

她还不确定她上次身体变回来是不是与酒有关,但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NK大脑飞快运转:她该直接向她们要吗?正常细胞不可能给的吧,因为未成年细胞不宜喝酒什么的。

一个癌细胞从她右边上岸,贴着墙听了一会,露出了兴奋的表情:“喂喂,在这能听到那边的说话声哦。”

她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好多细胞都从水里出来了:“真的吗?让我来听听!”

“他们有说什么小秘密吗?”

“他们在夸你身材好哦。”

“别骗我了,再胡说,小心你这张嘴!”

“他们好像在讨论分裂子细胞的事,你们怎么看呢?”

裁缝小姐接话:“分裂女儿?这样世界上就多了一个和我志趣相投的细胞,不是好事吗?”众细胞忽然安静了,她眨眨眼:“怎么,我说了很不得了的事吗?”

一个细胞最先开口:“裁缝小姐莫非不知道吗?”

“难怪,她家不在区长的辖区内。”

裁缝小姐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事啊?”

“算了,裁缝小姐也不住在我们社区。”

“到底是什么事啊?”她还想问,可是话题已经迅速转移了,只好把疑问压在心底。

男汤这边,漫画家向首领和3207取经:“你们是怎么捡到女儿的?NK和甜甜圈都很合我口味,我也想捡个相似性格的,最好是两个回来养,哈哈。”

3207罕见的拒不回答,首领眼里闪过一丝杀意,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对两个女儿控说这样的话,简直是作死啊。”理发师挠挠头:“你小子如果是想找女朋友,我劝你早点打消这个想法。恋童癖,在我们社区没有立足之地。”

漫画家笑容僵了僵,自嘲地笑笑:“知道了,知道了,我还是去玩养成游戏吧。”

这时女汤那边传来了尖叫,他们面面相觑:“出了什么事了?”

正巧有细胞穿好了浴衣,便说:“我去问问。”过了一会他回来告诉大家:“裁缝小姐的浴衣不见了,正在到处找呢。”

“怎么会有细胞偷这个的?”理发师嘀咕。

3207表示同意:“是啊,穿出来很快就会被发现吧。”

“对了,花匠小姐的清酒也少了一壶。”

“会是同一个细胞干的吗?”

“这个不好讲,是偷窃癖也说不定。”

“哦~我在书上看到过那个。真是太可怕了,是社区里的细胞做的吗?”

听到这,首领心里猜中几分,不动声色地上了岸:“我泡好先回房间了。”

绣了白花的橙色浴衣很随意地扔在榻榻米上,NK果然在房间里,身体也变回了原来的大小。她安静地躺在地铺上,用被子把脖子以下的部位裹得紧紧的。

首领拉上门,拢拢藏青色的浴衣,在她身边蹲下:“裁缝小姐被神秘细胞拿走了浴衣,都想报警了。”

“让她去。”癌细胞找免疫细胞报警,怕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他乜斜着眼看她:“花匠小姐的清酒也是你偷喝的吧?那玩意后劲可不小。”

NK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她半闭着眼,脸红红的,湿漉的黑发在白枕套上晕染着水渍。他想她是怕被熟悉的细胞撞见,来不及吹就匆忙赶了回来。

“这么说摄入酒精确实能让你的身体恢复原状。”

“有屁用,每次喝完我都变得这么虚弱,腿软得连路都走不了。”她越想越郁闷,干脆把头蒙了起来。

他强忍着笑意,拍拍被子:“说正经的,你打算怎么办?这件事已经引发骚乱了。”

“能怎么办……”隔着被子,NK声音听起来闷闷地:“你帮我把浴衣还回去吧。”

“你让我说什么?‘不好意思,我女儿一时调皮拿了您的浴衣’?”

“你心里有数还问我。”

“谁借的谁去还。”

她的头从被子里钻出来:“饶了我吧,我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他语气暧昧,放肆地用眼神勾引她:“你知道你这个时候适合被做什么吗?”

“你好烦啊。”她不高兴了,翻身留了个后脑勺给他。

事有轻重缓急,虽然调戏她很有意思,但再这么拖下去真的要出大乱子了。首领把浴衣递给花匠小姐,让她转交给裁缝小姐。等她穿好衣服出来问他,他就说是一个不认识的细胞给他的。

她显然不信他这套说辞,但他有不在场证明,神色那么坦然。况且浴衣是他还回来的,裁缝小姐觉得是他干的几率不大。

“NK呢?”

他很冷静,答道:“她身体不舒服,在房间里休息。”

前台工作人员表示没看到有小孩子在她描述的那个时间段出来,这条线索就这么断了。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她装作气势很足的样子,他明白她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

她的朋友胡乱分析:“会不会是神偷干的?”

“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那为什么又还回来了呢?”

“呃,也许是神偷们在打赌,比试看谁能先偷到你的浴衣?”

“对对,就是这样!”

她们讨论得热火朝天,首领心说拜托你们少看点电视剧吧,那种戏剧性的桥段在现实中是不会发生的。他又一次为同伴的低智商感到心力交瘁。

甜甜圈穿着浅绿色的浴衣跑了出来,首领招手叫她过来,叮嘱了她几句。

回到房间,NK还醒着,脸没有刚刚那么红了。

“这个我拿回来了。”首领把她那件白色小浴衣放在她枕边:“真是粗心啊你,不知道有没有别的细胞注意到。不过我估计以裁缝小姐的智商,就算看到了也想不到真相。”

“谢了。”

“要我帮你穿上吗?”

“滚。”

首领微微笑了笑,在另一张床铺上坐下。腰带松松垮垮,露出大半的胸肌,还有腹肌。

他火热的目光诉说着最原始的欲望,隔着被子抚摸她身体的每一部分。他想要吻上那柔软的唇,还有那傲然的双峰,手感肯定很好。

温泉本来就是爱侣的朝圣所,情事多发地。他在脑海里熟练预演着犯罪情景,逐渐有些意乱情迷。

和她进一步深入了解彼此本不在他预期内,但真要发生了那也不错啊。

“来。”

清楚唯有这个是绝对反抗不了的,她抬起上身,顺从地由他把项圈重新戴在她脖子上。

NK下意识地摸摸它,心想适应项圈的存在可不是什么好事啊。她不会被驯化的,至少不会被癌细胞驯化。

“刚才你……为什么不把我带去公开处刑呢?”

“这种小事,能和你之前的功抵消吗?”

“在裁缝小姐看来她做的衣服被偷可不是小事。”

他挑挑眉:“你就这么渴望死在敌人手里,而且还是一群?”

“不是啊,只是想嘲笑你错过了大好机会。现在去做什么也来不及了,你已经是共犯了。反应迟钝的家伙!”说是这么说,她的话里并没有嘲笑的意味。

如水的眼眸平静不起一丝波澜,里面有他的倒影。倒影里的他小小的,随着外面的他不断靠近而逐渐放大。

就在两个他将要靠得更近时,她把他推开了:“你想干嘛?”

“明知故问。”他的两只胳膊撑在她头的两侧,投下阴影笼罩着她,是那种随时能将她锁住但又没有锁住的状态。

她没有急着脱离他的控制范围,盯着他的胸肌看了几秒,依旧紧紧拽着被子,防止他会突然袭击:“你对我很感兴趣?”

“不,我感兴趣的只有你的身体。”他不知道自己说这话时用怎样的表情,微笑不太合适,干脆像她那样绷着脸:“如你所言,我还没过发情期,正是对女人感兴趣的时候。都认识这么久了,我也就不绕弯子直说了:我很中意你的身体,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明明是个毛刚长齐的小鬼,居然想和成年细胞谈交易……小心被我骗得团团转哦?”

他不由有些心急,结结巴巴地:“我、我会尽量让你舒服的,虽然我也怕疼,但我想手上的痛感要小一点,我可以用手帮你。”

完全听不懂他在讲什么,钻孔时会觉得疼的是她才对。

他试图从另一个角度说服她:“你看,我本可以用更卑鄙的手段胁迫你,但我没有,而是和你沟通。就凭这点,你不考虑一下么?”

一不小心他的口水从嘴角漏了出来,NK“噗嗤”笑了。他匆忙擦掉,她笑得更厉害了。

首领颇有恼羞成怒的意味:“你笑什么?”

“看你为了装帅那么辛苦地摆着pose,累得要死还得咬牙坚持,我就想笑。哈哈哈,不行,我都快笑活性化了!”

他一方面想上她,另一方面又有些怕她。糖纸包裹着的不是糖果,而是毒药。她的身体不是他的开胃甜点,而是一把沉睡着的利刃。想到这,他怎能不恨得牙根痒痒。

NK细胞的身体构造还真是……狡猾。

如果NK知道他是因为这种理由不敢用强,十有八九会笑背过气去。聪明一世的他居然会被那种本子误导,灌输了错误的性知识,至今还坚信NK细胞下面长着利齿。这个笑话她能记一辈子,不高兴的时候想想就会变得高兴。

首领的脸越来越黑,NK觉得自己再笑下去会有生命危险,不是笑死就是被他打死,于是她忍住了。

他仍不死心,换了个姿势,盘腿坐在地铺上,一本正经地说:“这是我们利益的交汇点,一场双赢的交易。你真的不考虑一下么?”

“和你这样的怪物钻孔,怎么想吃亏的都是我啊。”一想到全身有可能被他黏糊糊的分泌液弄脏,NK就觉得恶心,但又莫名兴奋。

她也是个正常细胞,每月总有那么几天想要钻孔。但是如果对象是他的话,想想有点接受不能呢。

听到她直言不讳地陈述对他的反感,首领摸摸鼻子:“所以说,交易破裂了是吗?”

“从结果上来说是这样。但是以后会有达成的可能性也说不定。”她敷衍地拍拍他的头:“加油,别灰心。”

他撇撇嘴:“你骗我。”

“哈哈,被你发现了。”

两个细胞打开天窗说亮话后,索性更加直白地讨论起“爱情”来。

NK把他的枕头拿过来和她的叠加,两个一块垫在后面听他说:“我觉得,爱情是两个细胞一起获得幸福之类的,大概是这样吧。”

也许是刚刚谈了场失败交易的缘故,他一反常态地不自信,说得很含糊。

相比之下NK则自信满满:“没有共同经历过风雨的爱情,只是一种关于甜蜜与幸福的幻觉。别看我,这不是我说的,是巨噬细胞老师告诉我的。这也不是她说的,是她从一本书上看来的。”

“风雨么?”他摩挲着下巴:“还记得上次在鬼屋,我从细菌手里救了你一命。”

NK不慌不忙地答道:“不,你是算到绿脓杆菌杀死我之后,也不会放过你。与其等它来攻击你,不如主动应战,先下手为强。要我说啊,你救我不过是变相的自保而已。你以为我是笨蛋,连这都看不出来么?”

首领沉默了。

她和他都是聪明的细胞,但太过精明也不是什么好事,有时装傻反而不会把心与心的距离拉大。

“怎么说呢。”NK挠挠头:“谢谢你给了我那根骨刺,没有武器的话我是干不掉它的。”

首领心下一动,这么说那个细节她应该有注意到,他把骨刺造成了刀的形状。

“癌细胞和细菌虽然都是免疫系统的敌人,但你们好歹是体内长出来的。那帮体外来的强盗,我杀多少个都不会手软。”

NK就这么自言自语,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啥。不该说话的时候学会闭嘴是门艺术,显然这会她忘了这个道理。

首领倒是有几分明白,她的心乱了。

她是他的宿敌,也是他所有执念的节点。他要向她复仇,向这个世界复仇。他想毁灭她,也想爱她。

爱和恨,将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情感融合,似乎不是什么矛盾的事。

“时间还早,要去赏红叶吗?”

“你自己去吧,我没有能穿出去的衣服。”

“我可以去帮你买一件。”

她摇摇头:“就算有衣服,我也没有出门的力气。”

“真遗憾,只能明天再说了。那,我先出去转转。”

猝不及防他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尽管隔着被子,但还是……声音很响。

在她反应过来前,他冲出房间,把她的嘶吼声关在了身后:“混蛋!给老娘回来!”

呼,好险,再晚一步绝对会被杀的。

走廊上静悄悄的,他理好浴衣,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下了楼。

不能回房间也不能接着泡温泉,孤孤单单一个细胞去赏红叶也太可伶了。首领无事可做,便去了阅览室。

《体内日报》《绿盾报》等免疫系统官方的发声器,他向来是不看的。色情杂志是不可能光明正大摆在架上的,那些娱乐杂志他又嫌没营养,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捱到晚饭还要两个小时,他真的不想再在阅览室待下去了。首领忽然想起收信器没有拿,NK气应该已经消了吧?

黄昏在窗边探头,她不在房间里。床铺稍有些凌乱,小几上有一张纸条:“我出去转转,过会就回来。”下面还有一行小字:“真的不是逃跑,你别想多。”

看看收信器上的定位,上面显示她确实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移动速度也不是很快。

难道说她自己跑去看红叶了吗?

收信器上的红点在某处停了一段时间,首领等了很久,在晚饭前她终于回来了。

“我回来了,外面真是冷死了。你怎么不开灯啊?”NK语气轻快地说着,把灯打开了。她身上那件鹅黄色和服没什么装饰,是很朴素的那种。“看到我给你留的字条了吗?”

“看到了。你的衣服?”

“啊,这个是发明家先生送的。”

总共见了没几次面,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要好?首领脑补出一大堆曲曲折折的故事,遭到背叛的感觉在心头挥之不去。

“你和他干什么去了?”

“能干什么,散步啊。”

“我找你去你百般推辞,怎么他一叫你就去了?”他抓住她的肩膀,眼里快要喷出火来:“你在说谎!”

“放开我,你冷静一下。”

他气昏了头,把她按到地上,撕开她的衣服,检查她身体上有无可疑的印记。

“你发什么神经?”她打了他一拳,不偏不倚正中他的鼻子。

他捂着鼻子,血从指缝渗出,滴到她裸露的皮肤上。绽放的殷红血花,看上去是那么的美丽,很久以后他做梦还常常梦到这个场景。

“抱歉。”挨打后,失去的理智多少回来了些。他用纸巾把血擦干净,她一言不发地把衣服穿好。

“我只是担心你身份暴露。”

“他已经知道了。还有他的朋友,也都知道我是免疫细胞。”

首领愣住了。

“搞研究的细胞嘛,除了眼前的实验什么也想不到。我认识不少细胞都是这样的,认为科学无国界,不管是哪种细胞,只要有点才能、对研究有帮助的都可以共同合作。”

“这种事我还从没听过。”

“他们对我的身体很感兴趣(不是你那种感兴趣),我也想变回原来的样子(不是暂时,而是永久的)。利益有了交集,交易就达成了。所以我让他们抽了我一管血,等我身体变小后还会再抽一次,作为对比组。”

他张张嘴,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口。

她从始至终都想从他身边逃开,为此不惜和她一贯看不起的癌细胞合作。

他不希望他们能找到方法让她恢复原样,同时也清楚自己没法阻止她,除非把她杀死。但那又与他的本意相违背。

事到如今他只能接受现实,祈祷他们研究不出什么。

马上要到晚饭时间了,NK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她把首领撵出去,换了那件小浴衣再让他进来。

他心里反复念叨着“他们肯定什么都研究不出来”,带她到发明家的房间让他们抽了第二管血。

到了餐厅他脑袋还晕晕乎乎的,觉得一切是那么不真实。

晚饭时看到3207,首领吓了一跳:他左脸肿了一大块,呆毛也蔫蔫的。

“你脸怎么了?”

“嗐,别提了。”理发师压低声音告诉他们:“被一个不识好歹的瘾君子打了。”

“瘾君子是怎么回事?”

“他身上那股味道,老远我就闻见了。”理发师耸动着鼻翼,好像还能闻到似的。

“房东先生不是说了‘不要和非社区的细胞起冲突’吗?”

3207委屈得不行:“他在走廊里打他妻子,我看不过,好言好语劝了他几句,谁知道他会忽然动手。”

“那也是别的细胞的家事啊。”漫画家责备他:“是你多管闲事了啦。”

“可那家伙对他妻子做的事实在太过分了啊。”3207嘀咕。

一向胆小怕事的他居然会为陌生的细胞打抱不平?NK摇了摇头,真是搞不懂。

 

Chapter 6 深藏于心的未来

首领连着想了好几天,终于明白那天自己为什么会情绪失控。

之前被她拒绝是一方面,她收下发明家送的衣服又是另一方面。最主要的一点,是她擅自把她身体的事情告诉了别的细胞。

第一次月初聚会,他错过了披露这件事的最佳机会,自那以后便把这当做只有他们两个细胞知道的秘密,小心翼翼地守护着。

如今她却若无其事地把它讲给了见面不超过三次的细胞,这和当着他的面拜托他的同伴帮她逃跑有什么区别?

他真的伤心了,但饭还能吃得下去,觉还能睡得着,也和她若无其事地谈笑。

表面上看他和往常一样没什么区别,但他这几天非常难过。找个具体的事物来比喻他的心情,就是在阴沟里泡过的海绵,脏兮兮、湿漉漉。

因为要等发明家的消息,NK不那么执着于逃跑了。首领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把她怎么办好。

相传世界上所有问题的答案早就写在了书里,他决定去体内最大的图书馆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

站在梯子上,随手抽出一本书翻开,看到这样一句话:“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首领深受触动,这说的正是他和宿敌的关系啊。他早该和她做个了断,但因为种种原因拖到了现在,弄得爱也不是恨也不是。

晚霞染红天边,首领漫无目的地在血管里游荡,想:从什么时候起,他忘记了自己对免疫细胞的仇恨呢?

那是支撑着他一路走来的信念,为了向这个伤害过他的世界彻底地复仇,他才两次忍受着巨大的痛楚从地狱里挣扎着爬了出来。

如果失去了仇恨,他会变成什么样呢?他站在道路尽头回望,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老子回来了!”首领一脚踹开门,身上的衣服几乎成了布条。

NK削苹果正削到最后一刀,手一抖,险些割到手指:“欢、欢迎回来。”

他一把抓住她,她被他凶狠的态气吓到,默默把削好的苹果塞到了他嘴里。

本来计划着一回到家,不管她做什么说什么先把她弄死,他千算万算没想到她居然在削苹果。

他恶狠狠地嚼着苹果,在她耳边说:“我他妈走错路去了脾脏,被巨噬细胞一路砍回来的。”

“噗。”NK忍不住笑了。“我刚刚还在想你为什么穿着凉皮。”

“不准笑,再笑就杀了你!”

“你不觉得很贴切吗?”

“……还真是。”

他右手拿着苹果,左手按着她的头,NK大半个细胞都贴在他身上。

“我很生气,你最好快点想办法让我开心,不然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

“没办法啊,细胞的怨气积累到一定程度就需要宣泄出来。这样,我告诉你个好消息吧。”

“什么好消息?”

“猜猜看。”

“别卖关子,快说!”

“3207送来了这个月的一次性电话卡,我已经全部扔掉了。”

“行吧,没被别的细胞看到吧?”

“我做事你就放一万个心吧。”小手抚过他光滑的肌肉,扯着布条样的衣服:“话说回来,癌细胞愈合能力还真强啊。”

“所以你从来看不见我们的伤疤。”

她忽然唱道:“我们从不抱怨伤疤,只希望伤口结痂。”

“嗯?”

“这是我小学的校歌里的一句。”

他抬手把苹果核用力丢向垃圾筐,完美命中目标:“如果我们没有这样的愈合能力,每个癌细胞活得时间久了都会变得伤痕累累。到时候免疫细胞想查出一个细胞是不是癌细胞,只要让他把衣服脱掉就能看出来了。”

“哈哈,你要成心笑死我吗?”

现在的他,即使是从她的欢笑中,也能汲取快乐。果然他是舍不得的,首领想,舍不得杀掉他亲爱的宿敌。

NK在不知不觉中,又逃过了一劫。

这片区域连续下了很多天雨,洗的衣服迟迟不干,还得用吹风机吹,多麻烦啊。首领找到了新的不洗衣服的理由,但NK不吃这套。

刚开始她也不用讲什么大道理,只要一句“你得有个首领的样子”就能激励他。

后来他意识到一点:“首领该是什么样子,不是由我说了算吗?”

之后不管NK再怎么说,他也只是瘫在床上或沙发上装死。最后总是迫使NK用暴力手段“劝”他从良,长此以往,他觉得自己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亟待解放。

可问题又来了,他是首领,解放别的癌细胞是他的使命。倘若他连自己都不能解放,还怎么去解放别的同伴呢?

想到这,他不禁陷入了沉思。

NK一鞭子抽过来:“你他妈少在那给老娘磨洋工!老娘肯给你做饭就不错了,好好洗衣服!”

“要不我们来交换一下,我来做饭你来洗衣服。”

“滚,我可不想吃你的肉。”

和小区的绿化带一样生长旺盛的,是NK的头发。她头发长了,但没有长高。

3207摇晃着呆毛,手里的铅笔贴着NK的头顶在墙上划下一个印记,和上个月的那道完全重合。

甜甜圈已经比她高一大截了,性格有了显著变化。说话的内容也变得多样,不再是“爸爸”“NK姐姐”“兔兔”这三个换着喊。

3207整天催首领多给NK补充点蛋白质,奈何他每次听到都会联想到本子里的补充蛋白质法,转头就忘了3207和他讲这些的初衷。

首领偶尔会打趣她:“你怎么长得这么慢啊,再这样下去,甜甜圈不叫你‘NK姐姐’,要叫你‘NK妹妹’了。”

他有私下联系给发明家打过电话,询问研究的进度。

发明家本是个口讷的细胞,但是涉及到他的领域他能滔滔不绝说一大堆。

他用专业术语讲他和朋友的研究成果,首领前面的都听不明白,后面就听懂了一句“所以她的胞体不会再继续正常的生长程序”。

“也就是说,她不长了?”

“是的,受药剂影响她的胞体维持着当前的大小。酒精的摄入会影响溶酶体里一种不知名酶的运作机制,会让胞体暂时恢复原本的形态。”

“那她还能变回来吗?”

“不清楚。我们都有各自的研究工作,只能抽出业余时间来进行研究,经费也是个问题。可她这个例子真的很罕见,多少年才能遇见一回,所以谁都不愿意放弃。唉唉,要是能知道是哪几种药剂混合在一起把她身体变小,研究也许会快一点。”

体内的废弃工厂有成千上万座,类型也多种多样。那日首领被她追得太紧,慌不择路中也没留神它的位置,想找到原址和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

更不要提那些化学药剂,他连它们是什么颜色的都不记得了。

如此说来,今生想再看到NK战斗时的飒爽英姿,只怕是无望了。

曾经叱咤风云的免疫战士沦落为他的玩物,首领一时之间感慨万千,对她用暴力手段逼迫他的行为也宽容了些。

天刚一黑,首领立刻脱掉衣服钻进了被窝。

“你已经四天没洗澡了,给我下来啊混蛋!”NK拽着他的被子,使尽浑身解数往外拖。

首领在里面和她拔河,就是不下来:“我能怎么办,天这么冷,这种房子又没有暖气。叫我洗澡,你想杀了我吗?!”

“你毁灭世界的雄心壮志呢?”

她一松手,他立刻把被子裹得死死的,一脸的无赖样:“不好意思,等天气回暖再说吧。”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我求求你做个细胞吧,难道你想两个月后再洗你这个油头吗?!”

“你又不是我妈妈,管我这么多干啥。”他忽然语气轻佻:“还是说,你想和我一起洗?”

NK一反常态地没有怼回去,默不作声扭头走了。

他惹她生气了?

据说女孩子真的生气时不会大发雷霆,而是安安静静,根本没法哄的那种。

只见NK从厨房拿了把切肉刀奔出来,面带微笑:“好啊,来一起洗吧。”

“姐、姐姐!别别别!我知道错了,我这就去洗。”

浴室里面充满了水汽非常暖和,结果他洗着洗着就不想出来了。

NK在沙发上看电视,心说这家伙打算把一年的澡全洗完吗?

他从浴室里探出头问她:“下水道怎么堵了?”

“不知道,你通一下不就得了。”

过了一会,他又开门说:“里面有好多黑头发。”

“哦,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们家还有第二个黑头发的细胞吗?”

“说不定是你梦游开了伪装模式在浴室里拔头发呢。”和首领在一起住久了,NK也学会了他那种耍贫嘴方式。

“草,你神经病啊。”他笑得不行,笑完说,“明天我就带你去找理发师,把你的头发全剪喽。”

NK清楚他不过是说说罢了:“切,你先解决吃饭问题再说吧。”

“NK姐姐过来玩呀~”

为了不把细胞膜上的洞开得更大,现在都是NK钻过去找甜甜圈玩。

3207从厨房走出来:“NK酱要喝咖啡吗?是你最爱的抹茶味哦。”

“咖啡为什么会有抹茶味啊!”

“在原味咖啡里加上抹茶粉,不就成了抹茶味的咖啡吗?”

“那我加块熏肉是不是就成了熏肉味的咖啡了?”

“对呀。要来一口吗?我想味道应该不错。”

“不要,这种黑暗料理即视感的咖啡你还是自己喝吧。”

“真遗憾呢。”他说着,喝了一大口。他脸色没有太大变化,但呆毛竖了起来。

NK一直觉得3207的呆毛很神奇,在无外力作用下也能动来动去,像有生命一样。

厨房里飘出一股香气,她闻出来了:“你们在做蛋挞吗?”

“嗯呐,因为那孩子在书上看到蛋挞的做法,说想试一试,我就买了材料和她一起做了。”

“好厉害,这么小的年纪就会做蛋挞了。”NK想想自己这么大的时候,不过能徒手撂倒三个成年普通细胞而已,根本不值一提。

烤箱发出“叮”的一声,3207戴着厚手套,小心翼翼把烤盘端了出来:“NK酱要尝尝吗?小心烫。”

“谢谢。”

这一盘蛋挞看起来不像黑暗料理,很正常的样子。NK谨慎地捏起一个,吹了吹,咬了一口,感觉还不错。

三个细胞围着桌子,气氛无比祥和。

3207表情十分享受:“果然美食容易让细胞变得满足呢。”

“爸爸说得对。”甜甜圈举起一只手,另一只手举着布偶兔子的手:“兔兔也这么觉得。”

这时首领的头从墙上的洞里钻了出来:“你们在吃什么?”

他的出场过于突兀,N差点被食物呛到:“为什么每次大家好好的,你都会跳出来破坏气氛?”

“我的乖女儿,给爸爸喂一个。”

“我呸,谁是你女儿?”

“给我一个,就一个。”

“你又不是没长手,自己来拿。”

他身体的大小没办法从洞里穿过,要到这边只有走门:“不,我不想穿衣服。”

“懒死你算了。”

即使在朋友面前,首领也隐藏着自己的真实实力。他本可以伸长手臂轻松够到,但装作没有那么多能量的样子。

NK很反感他这点,拉住甜甜圈:“不要给他,让他自己来拿。”

“感觉小i哥哥好可怜的说。”甜甜圈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不过,我听NK姐姐的话,不给他。”

NK当着他的面把蛋挞吃掉,把甜甜圈转过去:“小孩子不要看。”然后对他比了个中指:“有本事你来打我呀,略略略。”

“可恶,你等着,我要绕到隔壁去打你屁股。”首领说着,半天没动弹。

“你来呀,怎么光说不做?”

“我……好像卡住了。”

房间里的空气忽然安静了,几秒钟后NK问3207:“有摄像机吗?我想把这值得纪念的一幕照下来。”

“快想办法把我弄出去啊啊啊!”

甜甜圈把电话机举起来:“要报警吗?”

最近她在杂志上看到一篇文章,叫《有困难找免疫细胞》,学会后她经常动不动就说这句话。

没细胞理她,她就让布偶兔子点点头,严肃地说:“嗯,兔兔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提议。”

3207扶额:“已经到了非报警不可的境地了吗?”

“叫社区里的大家来开个会,讨论一下如何?”

“喂,你们冷静一下,我没穿裤子啊!我可不想让全社区的细胞看到我光屁股的样子啊!”

NK问他:“真的怎么也出不来吗?”

“当然了,我要是能出来还用得着和你废话吗?”

首领心中忽然警铃大作,NK不知何时走门绕到了他后面:“哇哦,你还真没穿裤子啊。”

“你想干嘛?我警告你……”

“哟哟,刚刚还说要打我屁股,现在怎么怂了?”

“你这个色鬼!不准……啊!”

从3207的视角只能看到他的脸红得像番茄,表情极力隐忍,还是漏出了几声细碎的奇怪的声音。

“你给我记住了,等我从墙里出来看我不好好收拾你!”他一用力,居然把头从洞里拔了出来。“站住,别跑!”

隔壁传来那种难以描述的声音,又像笑声又像尖叫声。几分钟后,NK回来了。除了头发乱了点,其他一切正常。

甜甜圈又在和布偶兔子说话:“小i哥哥欺负NK姐姐了吗?告诉兔兔,兔兔会帮你欺负回来的。”

“你们父女变得更加亲密了,真好啊。”3207把一杯柠檬水推给她。

NK咬着吸管:“你难道不觉得我们的对话很糟糕吗?”

“还记得之前有段时间你和小i天天吵架,后来去了一次游乐园,你们关系才有所好转。你和甜甜圈不一样,你被小i捡回来的时候已经记事了(不知道为什么你比一般孩子懂得要多)。尽管NK你不是他分裂的,但他对你很好,你也逐渐认可他了,不是吗?学会了说‘欢迎回来’,上次他很晚回家,你非常担心……”

一想到首领有可能在隔壁竖着耳朵听这边的动静,NK就觉得浑身不舒服:“我不会认可那家伙做我爸爸的,和亲生不亲生的没关系。”

“唉,傲娇性格的女儿虽然很赞,但也有口是心非这个缺点啊。”

“别瞎说,我不是傲娇。”

“我发自内心地期望你们获得幸福,因为幸福对我来说太遥不可及,所以我把这份希冀寄托在了你们身上。看着你们得到幸福,好像自己也能沾到一点点幸福的光一样。”3207露出了很落寞的表情,喃喃:“抱歉,这样有点自私吧。”

NK兀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很显然,他是个有故事的细胞。

甜甜圈抱着布偶兔子,侧躺在沙发上叽里咕噜说着什么。不知是不是NK的错觉,她那双眼睛仿佛深邃的井口,只要看一眼就会叫细胞深陷其中。

 

NK在窗边做着伸展运动,睡眼惺忪的他能看见她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一阵冷风吹过来,首领的困意去了大半:“冻死了,快把窗户关起来。”

“低温情况下癌细胞的活性会减低?”她说着,并没有照做。

“你说的就好像NK细胞在寒冷环境里会变活跃一样。”

首领搞不懂为什么所有细胞都只有夏季制服,这让他很难办。

“最近老是出现这种极端天气,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她爬上椅子,把窗户关上了。

病变组织才会极端天气频发,免疫系统定期会派战士勘察那些高频区域。一旦核实该区域存在大量癌细胞,司令部便要制定相关的围剿计划。

“今天也要锻炼吗?”

NK“嗯”了一声,没有说多余的话,换上鞋就出门了。

首领又躺了一会,披着被子爬起来到窗边,看她在楼下跑圈。有时她跑到他看不见的地方,他就看收信器上的定位。

他心想做免疫战士还真是辛苦啊,据NK说不管哪个兵种,只要是免疫细胞,都要接受地狱般的训练,而且最终考核还要筛掉大部分的不合格细胞。

她似乎打算重新走这条地狱之路,所以一直在自行锻炼。

一想到她的付出都会白费,首领感到由衷的高兴。自从上次被她狠狠羞辱后,他觉得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让宿敌失望更叫他开心的事了。

和她在同一屋檐下住了这么长一段时间,现在的他已经不会再想到把她杀掉之类的。他仍未忘记对免疫细胞的深刻仇恨,只是冬天来了,他的野心和恨意在寒冷中蛰伏。待到春至,必将势如破竹,顷刻间将世界颠覆。

NK锻炼完回来,首领会第一时间把她抱在怀里。刚运动过的她身上非常暖和,像个小火炉,而且真的脾气火爆。要是乖乖让他抱住的话,她就不是NK了。

反抗自然会有的,当然也是无济于事的,弄到最后两个细胞都会暖和起来。

好在首领心里有数,抱她只是单纯地抱着,没有做多余的事情,不然她会和他拼命也说不定。

又连着下了几天大雨,NK觉得她很久没有看到过太阳了。没办法在室外锻炼,她就做一些室内的运动。

街道上污水横流,一楼的住户苦不堪言。漫画家住在顶楼,屋顶破了个洞往下漏水。

早餐的时候他们听到他在楼上叹气,发愁修缮的事情:“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呢。”

NK咽下嘴里的煎蛋:“《细胞宪法》说了,血小板有义务为所在区域内一切房屋提供修缮服务。”

“哦?你确定吗?”首领耸耸肩:“免费是免费,但他们会偷工减料,用一些烂纸板代替板材塞在房子里面,然后等下一场雨来,就‘轰隆’一声。便宜没好货,所以说不出点血是不行的。”

她摇摇头:“这种事我可从没听说过,我家附近的血小板修房子都是不收费的。”

“那是因为你是免疫细胞,或者,是因为你不住在我们这片区域。”首领举起叉子晃晃:“我们这片区域有我们这片区域的规定,想住在这里,只能遵守。此外,别无他法。”说着,他用叉子叉住了碟子里的培根。

“吃饭就好好吃。你不耍帅会死吗?”

“不是耍帅哦,我说的是事实。凡是涉及到利益的,总有细胞要来插上一脚。”

“你是说,黑帮?”

他一摊手:“谁知道呢。”

“我吃完了,你洗碟子去。”

“喂喂,昨天就是我洗的,今天该你洗了。”

“谁后吃完谁洗,这是我定的规矩。想住在这里,只能遵守。此外,别无他法。快去,别逼我拿鞭子。”

虽然很不情愿,但他还是留在厨房里洗碟子。

NK坐在沙发上用指甲刀剪指甲,还没剪完,他就出来了。

“这么快?你洗干净了没有啊?”

“贼干净,不信你去看。”

只要NK待在房间里,不管她干什么,他都会凑过来盯着看。

他看着她把剪下来的指甲倒进垃圾桶,说:“帮我也剪剪。”

她瞪了他一眼:“自己没手啊?”

“就要你剪。”照NK的话来说,有时他会犯病,变得超级黏她。

“哎呀,你好烦啊。知道你渴望母爱了,行了吧?”NK一边说着,一边把他的手拿了过来:“老实点,不要乱动,剪到肉别怪我。”

他的手刚在冷水里泡过,摸上去有些冰。NK剪完一只手,再换另一只。

她抽空抬眉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干嘛这么看着我?”

“呃,我想说,你真的很母爱泛滥。”

“你这家伙,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说的是实话嘛,好言好语求你几句你就改变主意了。如果敌人声泪俱下地求你不要杀他,你是不是也会一时心软就放过对方了呢?”

“这你就想多了。不管敌人说什么做什么,该履行的职责还是要履行。必须杀掉的。”剪完她打了他手背一下:“快滚吧!”

“啊,我的女儿真是又傲娇又可爱。”

他伸手想捏她的脸,她张口就咬,幸好他反应够快,及时收了回来。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讨厌你?”

“知道。那你喜欢3207吗?”

冷不防他来了这么一句,NK愣了愣,因为她正打算去找3207。

见她不说话,首领大觉不妙,强忍醋意:“不会被我猜中了吧?”

“我说过,我是不会喜欢癌细胞的。”

“那可不一定。”他故作意味深长地说。

“胡搅蛮缠。不和你讲了。”NK跳到地上,从墙上的洞穿过去。

“唔,NK姐姐。”

NK挠挠甜甜圈的下巴,后者舒服地眯起了眼。

3207果然在厨房,用小勺搅拌着咖啡。他有个习惯,每天早上起来都会先冲一杯咖啡。

“早上好,NK酱。今天天气不错,适合散步。”他端起咖啡,抿了一小口。

“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喝咖啡呢?”

“可能,是因为它苦吧。”

“你喜欢自找苦吃?”

“嘛,你可以这么理解。”他走到打开的窗边,指指外面:“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挂在这里。”

“真是的,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嘛。”她有些不大高兴。

“小i出门了吗?”

“没有,他应该还在家里。”

“我有几句话想和他说,能麻烦他过来一下吗?”

NK把首领叫过来后,3207打发她走:“去和甜甜圈玩吧。”

看来是要避开她才能聊的话题。

NK在另一个房间,漫不经心地和甜甜圈搭着积木。她悄悄朝他们的位置挪了挪,还是什么都听不到。

她想方设法靠得更近些,只听清楚了一句:“如果有需要可以去找住在这的细胞帮忙。”

3207把什么递给了他。

回到隔壁,NK迫不及待地问:“他跟你说了什么?”

“拜托我‘好好保护你’之类的蠢话。”

“这是?”她指的是他手里的东西。

“一张名片而已。”他展示给她看,上面没有别的什么,只印了一条紫色的领带。

NK记得附近的两个帮派势力名称分别是“紫领带”和“黑西装”,社区的位置似乎位于交界地带,两边都挨不上,处于一种很尴尬的境地。

“莫非,他是帮派成员吗?”

加入帮派可不是什么好事,虽然吃喝不愁,但生命安全得不到保障。NK变小前每个星期都要处理五六起帮派火拼的案子,那些成员往往下手很重,卷入纷争的细胞非死即残。

“这个世界是残酷的,不拿起武器去剥削别的细胞,就只有被别的细胞剥削的份。”首领把灶台打着火,拿着点燃了的名片走到窗边,让它化为灰烬随风散去。“但是,他为什么要给我这个呢?”

NK低声道:“希望我们能替他得到幸福……”

“什么?”

“没什么。”

她很遗憾3207托付错了对象,她和首领不可能一起得到幸福。他们是宿敌,漫长的斗争必定会迎来一方死去的结局。

就像她做过的那场杀死他的梦,滴血的刀尖和意犹未尽的怅恨才是他们的常态。

今天天气确实很好,蔚蓝色的天空飘浮着棉絮样的白云,首领一时兴起带她去散步。

还没走到社区门口,远远瞧见理发师在斥责一个吊儿郎当的青年:“居然分裂子细胞,你不要命啦?”

他若无其事地说:“放心吧,黑西装和区长关系很好,会给我特殊照顾的。”

“万一他就是不同意呢?到时候你怎么办?”

“转录进度都过一半了,那孩子已经成形了,我能怎么办嘛。”

“我劝你立马把转录仪关掉,及时止损。”

“烦死了,老子分裂子细胞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真是胡闹,你会给大家带来杀身之祸的!”

“我看,你是成心找茬。”

“不识好歹的东西,我好心劝你,你这么说我?”

说着说着两个细胞发生争执,动起手来,旁观的细胞赶紧把他们拉住了。

NK和首领没有多管闲事,也不打算看热闹,绕点路避开了。

“渴望分裂也是我们的天性呢。但没办法,想要生存只能压抑住喽。”

“我还不太明白。”NK扯扯他的衣角,用命令的口吻:“告诉我。”

“其实呢,管理这片区域的免疫细胞和住在这片区域的癌细胞达成了协议。只要我们不继续分裂扩散形成肿瘤,并且每年交一定的养分币,就能平安无事地在这里生活。”

“体内世界会有这种事?真是难以置信。”

NK感到十分的懊恼,如此重要的情报她竟然现在才收集到。也就是说在这个区域向免疫细胞求救是不行的,他们都是倒戈了的叛徒。

不对,他怎么会把这种事这么轻易就告诉给她?也许,这是他的谎言,为了让她对逃跑死心。

“嘿,下午好。”他们迎面撞见了漫画家,他单手夹着画板,头上戴着棕色的贝雷帽:“你们有看社区公告栏吗?”

“还没。怎么了?”

“区长推出了新的收税方案,年后实行。那个收税方案真是一言难尽,我看都看不懂!”

“管你看不看得懂,他要收多少你交就是了。”

“唉,我挣点钱容易嘛我。”漫画家嘴里念念叨叨地走了。

“那个区长,是什么样的细胞?”

“是个杀手T细胞。我没见过本尊,但听说他非常狡猾。”

“和你比呢?”

首领想了想,说:“比我还狡猾。”

她吐吐舌头:“那希望我不要和他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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