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赐我死

你薇悲惨的一生

《亲爱的宿敌》第九章+第十章

《工作细胞》癌NK向长篇,OOC致歉。人物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无政治历史方面的影射,请勿对号入座私设巨多。

2019/9/27 第一章+第二章 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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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1 第三章+第四章 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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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6 第五章+第六章 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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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11 第七章+第八章 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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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18 第九章+第十章 发布

Chapter 9 颠覆之夜

首领和NK站在房檐下抱着胳膊,注视着雨滴在浅灰地面上画着深灰的点,一眨眼就把这张画布涂满了。

“我就说今天会下雨,你偏不信。”

他倒是无所谓:“都找到避雨的地方了,你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能停,等会怎么回去啊。”

“我自有办法。”

漫画家和裁缝小姐也找到了他们避雨的地方,是河中间的小亭子。

首领乜斜着眼:“你看看人家,不像你,遇到一点小事就急得不行。”

“有种你再说一遍?”NK佯装要打他。

他举起双手:“有话好好说,别动手。我错了,对不起。”

“哼,态度一点也不诚恳。”

亭子里的两个细胞并肩坐在长椅上,大雨丝毫没有冲灭他们约会的热情,仍在开心地聊天。

首领看着他们,自言自语:“只要身边有喜欢的细胞,在哪里都一样啊。”

“恋爱中的细胞不都这样吗。”NK无聊地踢着小石子:“等他们结婚了,很快就会厌倦彼此了。”

“这么说,你是不相信爱情的喽?”

“随便你怎么想,我是觉得白头偕老的爱情很罕见。男人都喜欢追求新鲜和刺激,移情别恋也是无可厚非的。至于我们免疫细胞,说不定哪天就战死了,有牵挂是很要命的事情,所以大多数战士干脆是不婚主义者。”

远看见漫画家和裁缝小姐靠在一起,首领吹了声口哨:“真浪漫啊。要是我也有个能干的女朋友就好了。”

NK假装听不懂:“你去谈,我不拦你。”

“不行啊,我已经有一个小女朋友了。”

“我不是你女儿吗?还是说你确实是恋童癖?”

他没有回答,看着河面上朦胧一片,自言自语:“哎呀,错了,刚刚应该到那边的。那边赏雨比较合适。走,现在去还来得及。”

“你神经病啊,要淋雨你自己淋,别拉着我。”

他红色的背部组织从后襟里伸出来,像伞一样张开,挡在他们头上,把雨遮住了。

“这下可以了吧?”

NK承认他这样还挺帅的,但她不会说出来,只是撇撇嘴:“你胆子真大,不怕遇到巡逻队?”

首领牵起她的手,笑着说:“遇到了再说吧,他们不一定能打得过我呢。”

他拉着她到河边,同看雨落入湖中泛起眼花缭乱的涟漪。

她的手活像一块冰,乍摸吓了他一跳:“你手怎么这么冷?”

“不知道,以前我手很热的。”NK心想可能是被注射了药剂的后遗症吧,她一想起那三个细胞,就有种破坏一切的冲动。

他忽然把她两只手并在一起搓着:“我帮你暖暖。”

“不要。”她把手抽了出来,“我自己会搓。”

她不想和他有亲密举动,那样太奇怪了,简直像情侣一样。

“害羞啦?”

“没有。再乱说,小心我打你。”

过了一会,雨停了,他的背部组织抖掉水珠缩回体内。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他们身上没沾到一滴水。

餐厅的装潢复古又豪华,沙发椅上绘有浮夸的花纹。黑底白裂纹的大理石方桌,水晶吊灯暗黄色的灯光打在上面,营造出温馨感,有专门的细胞在弹钢琴。

NK还没怎么来过这种地方,只知道这里能吃饭。过去她巡逻,隔着玻璃窗总看见里面坐着成双成对的细胞,都十分开心的样子。

她没想过有一天会成为其中一员,毕竟她自己会做饭,干嘛要出来吃。她连外卖都不怎么点。

悠扬的曲声有安抚心灵的作用,对她似乎不起作用。NK极力克制住自己想把腿搭到桌上的欲望,首领在她对面看菜单。

他们没有选靠窗的座位,而是选了一个隐蔽的角落,座位旁有方柱遮挡。相比之下,漫画家和裁缝小姐选的座位就很显眼,在餐厅中央。

首领点完菜后,服务员走了。NK从柱子后面探出头,暗中观察。

裁缝小姐下午是金瞳,发色是浅草绿,说这两种颜色适合阴雨天气。晚上就换成了粉发蓝瞳,大概是这两种颜色适合室内进餐吧。要不是她衣服没换,NK根本认不出她来。

这个时间正是饭点,餐厅里细胞很多。他们不知道自己的约会被别的细胞旁观着,很自然地交谈。

漫画家把事先准备好的礼物盒推过去,NK知道里面是一枚红蜻蜓水晶胸针,可裁缝小姐不知道啊。打开后,她用戴着黑手套的手捂住嘴,表示自己非常惊喜。

那个胸针价格不菲,也确实很漂亮。尽管NK行事粗放像个爷们,但骨子里也有女人的细腻。

我就知道她会喜欢的。她沾沾自喜。

首领看NK情不自禁地微笑,便凑了过来:“有什么好看的,让我也看看。”

他靠得太近,她用力把他推开,数落他:“能有什么好看的?一天到晚偷窥人家小情侣,你好变态哦。”

他抱着胳膊,靠在沙发椅上:“你出的主意,当然要负责到底。听好了,我们肩负着救场的重要使命。”

“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

他用餐巾纸撕了个爱心:“给你。”

“你好幼稚。”她不屑。

“啊啊,我也想要礼物。”他捂着脸,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没有细胞爱的我太可怜了。”

他声音太大,周围的细胞投来关注的目光,弄得NK有些尴尬,她便说:“我回去送你。”

“真的吗?”他迅速抬起头,两眼放光。

这家伙还真信了啊,NK扯扯嘴角:“真的。”

今天漫画家和裁缝小姐的约会也顺利结束了,晚饭后他送她回家。首领和NK没有跟去,两个细胞直接回社区了。

“礼物呢?”他搓着手,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你怎么还记着……呃,我是说马上就好,让我稍微准备一下。”她让他坐在沙发上,把眼睛闭起来:“没我的允许不准睁开,不然礼物就没有喽?”

他照做了,看上去很期待。

如果被他发现她在耍他绝对会被杀的,要不她先下手为强?

NK没有选择用切肉刀,那太明显了。她拿了把剪刀,要是被发现还能强行解释解释。

果然,她刚走到他面前准备动手,他就睁眼了,瞪着她:“你想干嘛?”

“喂喂,你犯规了哦。”

“我又不是傻瓜,宿敌的话怎么敢信。说,你是不是想趁机把我杀掉?”

“你竟然不是傻瓜?”

“你说什么?”

他欺身压上来,NK赶紧改口:“我开玩笑的。”

“是不是你下次捅我一刀,也会跟我说是开玩笑的。”

她抱着剪刀,有些不知所措。

“我可以忍耐你一次,也可以忍耐你两次,但我不会永远忍耐你。你以为我没有脾气吗?”他有些恼火,眼里的悲哀像一片湖泊,渐渐地要把她淹没。

她深吸口气:“剪刀在我手里不仅仅是武器,你个蠢货。看好了。”

NK从茶几下抽出一张白纸,折几下又剪几下,如此往复。她手法过于复杂,看得他眼花缭乱的。

最后一朵漂亮的纸玫瑰出现在她手里,整个过程十分震撼。

其实很多步骤NK记不太清楚了,全靠手指自己的记忆。当年在学校有一次晚会她去做志愿者,帮忙折的纸玫瑰没有上千朵也有几百朵。

她由衷感谢教会她折纸的巨噬细胞老师,从回忆中抽身,NK擦擦额角的汗,把它递给他:“这个礼物你满意吗?”

首领接过它,低头看了一会,轻轻地说:“是我误会你了。”

“哼,知道就好。”她表面上假装镇定,实际上内心雀跃不已:又蒙混过关了!

他忽然抱住她,NK顿时心乱如麻,纠结着要不要马上挣脱。

只听他说:“谢谢你。”她立即平静下来,由着他抱了一会。

他头发的分岔实在是太多了,刺得她脖子痒痒的,但她没有说出来。她心想要是漫画家知道,肯定又要笑她母爱泛滥了。

他的怀抱好温暖,强壮有力的胸膛不止一次被她依靠过。对她来说,他是比同伴更值得信任的宿敌,这听上去非常矛盾。

不妙了,再这么让他抱下去,她会喜欢上他也说不定。

他捧起她的脸,NK呆呆地看着他,想起那天在摩天轮上他向她索吻的事情。

不会吧,他打算这么做吗?

此时他眼中的那份深情,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抗拒的。即使这个笨蛋没经过她允许擅自吻上来,似乎也是可以原谅的。

他开口了:“你脸好冷,要不要我帮你搓搓?”

NK心碎了:“滚!”

他擅长破坏气氛这点真是从来没让她失望过。

 

NK每天都非常努力地锻炼,先是跑步,然后做俯卧撑。她腿搭在沙发背上练仰卧起坐,结果不小心睡着了。

首领回家后看到她这样,有点好笑,轻轻把她推醒了:“你这是什么奇异的睡觉姿势?”

她擦掉口水:“我只是在做仰卧起坐,少见多怪的家伙。”

她应该还不知道自己身体停止发育了的事吧。首领想着,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呢?在我身边,你明明不需要战斗。”

“你在成长,我也不能停滞不前啊。”NK拍拍自己的脸,迫使自己清醒过来:“迟早有一天,我会变强,至少能自己保护自己,这是最低目标。”

“既然有最低目标,那自然还有最高目标喽?”

“嗯。”

“是什么?”

“你不会想知道的。”

“我能猜到的。”

“那你还问我。”

如果漫画家在场,八成又要说他们在打哑谜。

首领清楚NK的目标是杀掉他,守护体内世界。NK也清楚首领清楚她的目标。两个细胞彼此间心知肚明,就是不说破。

他想她是个坚强的细胞,明白自己要干什么。可惜她运气不好,遇到了他。他要她一辈子就这么栽在他手里,见证着这个世界一步步走向毁灭。

时至今日,他仍未放弃复仇的想法。偶尔动摇几次,但还是坚定了信念。哪怕世界毁灭后他和她都会死,他认为这不失为一个不错的结局。

反正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喜欢癌细胞,得不到就毁掉什么的正是他的风格。他不可能让她一个细胞得到幸福的,光是想想就无法忍受。

“今天也去散步吧。”

NK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摇晃着小腿,说:“好啊。”

在一天所有的时间段里,首领最喜欢晚饭后的散步时间。他可以不用找借口,牵着她的手共走一段路。

她也会这么觉得吗?如是想着,他看了一眼身边的NK。

女孩稚嫩的脸庞上有着与外表不相符的老成,她在想什么呢?细胞核跃动的频率,是否与他的相同?

如果觉得讨厌的话,按照她的性格会直接拒绝吧。首领接着思考:所以说,她不讨厌他牵她的手是吗?

总感觉他是自己在说服自己,只相信他愿意相信的。就像吃东西只挑合自己口味的食物,其他的一律剔除那样。

被爱的感觉很美妙,沉浸其中,大脑昏昏沉沉,他仿佛在云端行走。蒙蔽双眼容易摔倒的道理,他是明白的。

为什么不多享受一会呢?要骗自己只有趁现在了。

也许再过一段时间,可能是几天,也可能是几个月,她又会做什么伤害他身体或心灵的事,让他的幻想破灭。

他低低叹息一声:女人啊,真是残忍的生物。

他没有资格责怪她,喜欢她是他的事。此事本与她无关,他不该强迫她接受,也不该强迫她回应。但他就是不甘,没办法容忍她践踏他的一片真心。

她说得对,他很幼稚。他自己也知道,并且死不悔改。

“你今晚打算露宿吗?”

首领回过神来,发现他不知不觉带她走下去好远,要不是她提醒他,他可能还会继续走下去。

“我这不是,加强你的训练量嘛,哈哈。”他干笑几声掩饰尴尬,赶紧掉头。

3207和理发师在单元楼门口讨论着什么,前者情绪有些激动,呆毛甩来甩去的。

首领走过去问:“怎么了?”

值得一提的是,理发师安全意识非常强,有每晚检查大楼安全设施的习惯。定期给消防栓换气的事也是他做的,3207经常会来帮忙。

“啊,是这样的。”理发师解释:“今天大楼的火灾警报器故障了,是被恶意破坏的,幸好我及时发现了。不过维修的话要过一段时间,因为附近的血小板都被治安管理局征调去搞一项大工程,近期没有空接私活。”

3207义愤难平:“不知道是谁干的,如果是恶作剧那也太过分了!”

“正好马上就要月初了,聚餐时给大家强调一下安全的重要性吧。”

“真伤脑筋啊,那这几天怎么办呢?”

“在修好前先去买个简易的火灾警报仪好了。”

“就这么办吧。那个在大商场有卖好像,我去买。”

“今天已经很晚了,明天再去也不迟啊。”

“安全可不是小事情。”

理发师和3207还在商量着,首领看NK打哈欠了,便说:“我们回去了,明天见。”

“明天见,晚安。”

进楼前他抬头看了一眼,这晚没有星星。月亮隐入云层,只留下一丁点的光,看上去有些不同寻常。

 

从深度睡眠中被唤醒,NK迷迷糊糊地:“怎么了?”

首领告诉她:“大楼着火了。”

“啊?”她大脑先是空白了一下,随后竭力回想当年在学校学过的火灾应急知识,要用湿毛巾掩住口鼻什么的。

“傻站着干什么,走了!”他拽着她的手腕往外跑。

窗外的天空还是黑的,但火光把屋里照得半亮,对面的大楼也在燃烧。

她是在做梦吗?NK想:怎么这么巧,下午警报器刚坏,火灾就发生了呢?而且还是在夜里。这不是意外,有细胞策划了这场火灾。

“NK姐姐。”

听到呼唤,NK回头。

甜甜圈也是一脸的没睡醒,她一手被3207牵着,另一只手抱着她的那个布偶兔子。

“消防通道在这边!不要跳楼,走楼梯!”

火光映照着的周围细胞的面庞,他们眼中有着惊恐。这一层的住户们都是被警报声吵醒的,大家都争先恐后从打开的消防通道下去。

NK心里闪过一丝疑问:如果真是有预谋的火灾,纵火者又想置他们于死地的话,是不会留下这样的纰漏的。

首领应该也发现了这个问题,NK只觉得身体一轻,双脚随即离地。

是他把她抱了起来:“放心,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的。”

NK搂着他的脖子,感到无比的安心。胸腔里那颗细胞核,原本因恐惧而剧烈跳动,就快要炸开似的,如今嘈杂声也小了下去。

下到二楼的细胞喧嚷道:“别挤了!”

“这里也有火!”

“什么?这样的话安全出口就走不了了。”

NK从楼梯间的缝隙往下看,下面的火焰最为旺盛。

都到二楼了,有细胞从窗户往下跳,但细胞太多了,窗户又很窄,加上拥挤,逃跑进度很缓慢。

跳下去的细胞告诉楼上的细胞:一楼走廊里没有火。

这么说,火正是从消防通道烧起来的。

3207很焦急:“没有别的出口了吗?”

“没有了。”

NK说:“没有那就制造一个。”

他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都让开点,我来把这块楼板破坏掉。”

3207开启完全癌化模式,拳头巨大化,打穿了二楼的楼道。细胞们从这个洞下到一楼的走廊,NK在跳下去前听到了叫声,不像是被摔的,倒像被杀时的哀鸣。

NK和首领对视一眼,她用眼神提醒他小心,他表示自己心里有数。

跳下去后,他们看到满地尸体间伫立着一个黑发男子。那种标准的寸头NK再熟悉不过了,她的教官就留着这样的发型。

他上身赤膊,左臂印着黑色的“6594”,是竖着的。下半身是杀手T细胞的制服,武器却是一把长刀,还在滴血。

NK低声对首领说:“他是散兵。”

“居然有冒牌货能认得散兵?”6594舔舔嘴唇,露出嗜血的微笑:“嘛,不过你们都得死在这里。”

言罢,他提刀向他们冲了过来。

“不会让你得逞的!”3207以硬化的手臂为盾,挡下了这一击。

6594往后一跃,谨防他攻过来。

他打量着他,不消片刻看穿了他的实力:“中级……终于来了个能打的了?”

3207把甜甜圈往NK的方向推过去,没有回头:“我女儿就拜托你们了,我留下来拦住他。”

他疯狂生长的背部组织刹那将退路封死,在他们和敌人间建立起屏障,却把自己留在了那边。

“爸爸!”

首领把NK放下来,她牵着她的手:“我们快走吧。”

少女手一松,布偶兔子掉了。她只是回头看了一眼,没有要捡的意思。她不再是孩子了,也该明白成年细胞世界的残酷了。

发生了这一系列事件,NK觉得自己再看到什么都不会奇怪了。

她和为数不多的细胞逃出大楼,院子里散落着七零八落的尸体,约有五六个散兵在捕杀逃出来的细胞。

直接和他们对上的,是一个中性粒细胞。

白色的齐尾短发,若不是肤色苍白得明显,乍一看很容易把她与癌细胞弄混。她赤着上身,胸部用绷带缠起来,同样使着长刀。

她右臂上有着四道结痂的刻痕,而左臂上印着的编号:“3137!”

NK把甜甜圈的手往首领手里一塞,向她跑了过去。

多少次她幻想她们重逢时的情景,也不是没考虑过今生缘尽不得再见,谁料世事无常,命运竟安排她们在这里相会。

3137纯黑的眸中映出她小小的身影,NK在她眼中看到了困惑,最终她还是举起了长刀,向她砍了下来。

“我不是癌细胞,我是……”

未等她说出那串编号,刀已经落下来了。首领冲过来,把NK扑倒在地。他们堪堪躲过了这一刀,在第二刀落下来前他的组织爆发生长,暂时不用直面敌人了。

他揪着NK的衣领吼道:“你是白痴吗?自己往刀口上撞?”

她呆呆地看着他:“先别说那个了,你的胳膊……”

被划开的伤口非但没有愈合,附近一大片的突触都枯萎、变黑。首领皱皱眉,没有犹豫,当即卸掉了自己的右臂。喷涌而出的血只持续了半秒,右肩的伤口就愈合了。

“你很有经验。”3137几刀就破开了血肉之墙,甩甩刀上的分泌液,“我的刀上涂了穿孔素,再迟一步就会在你胞体内扩散。”

“小姑娘,我把你爸爸带来了。”

听到背后传来粗犷的男声,NK打了个哆嗦,转过头。6594手里提着滴血的头颅,白发已被染成血红,呆毛没有生机地垂向地面。

她努力想看清头颅的表情,那半睁的眼里蕴含着的情感,约莫是惊恐。

3207只是中级癌细胞,没受过专业训练,怎么可能打得过职业散兵。能拖这么长时间,对他来说已是极限了。

现在是腹背受敌的局面,对方又有着强力武器穿孔素。首领“切”了一声,NK看出来他紧张了。

6594笑着说:“你看上去很能打的样子。”

他顺手将头颅抛过来,和3137不约而同发起了冲锋。

那一刻,NK很罕见地选择了逃避现实。她看着头颅在地上滚了几圈,最后停住了。

血花飞溅,她听到肌肉被金属刺穿的声音。

他竟又舍了一臂。

这生死攸关的短暂时间,他长出了完整的翅膀,带着NK飞离了这片区域。

这个夜晚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地面上的细胞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消失在夜幕里。

“可恶,我以为他的能量用完了。”6594懊恼至极:“真是失算!”

3137则表现得十分平静:“他不是普通的癌细胞。”她注意到地上有个发光的东西:“这是什么?”

她把它捡起来一看,屏幕上红色的小点在快速移动着。

 

燃烧着的区域在视野内渐行渐远,NK耳边风声呼呼。她被提着后领,不敢乱动,怕掉下去。

是她记错了吗?他两只胳膊好像都被砍掉了。

也不知飞了多久,两个细胞几乎是坠落式着地。他垫在NK下面,她没被摔到,只是觉得稍微颠簸了一下。

她茫然四顾:这是一条幽深的小巷,路灯仅照进来一部分,巷口时不时还有细胞经过。

借着微弱的光,她瞧见他右腰那里的皮肤裂开,长出一只很短的蓝手。刚刚他就是用那只手,带她逃离了那里。

感激归感激,但它看着还是好恶心。

一晚上被连着砍了两条胳膊,他看上去失去了知觉,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喂,你死了吗?”她摇晃着他的身体,把他摇醒了。

首领用翅膀支撑着身体坐起来,左半边的那个不怎么听使唤。仔细一看,那只翅膀黑了大半,伤口血流不止,看来是被涂了穿孔素的刀伤到了。

NK心头一颤,他用这样的翅膀,飞了那么长时间。

他骂了句脏话,用右翅膀尖把左翅连根挖掉了。

这个过程没那么容易,她看着就觉得疼。稍不留神,他的右翅还被左翅的棱角划伤了。

他苦笑:“呵,天要亡我。”

“我来。”NK使尽浑身解数,把他的右翅拔掉了。

翅膀上黏糊糊的全是分泌液,NK拔完后立刻把手在墙上蹭了蹭。

他靠在墙上喘息,她看看这里只有他们:“甜甜圈呢?”

“不知道,应该跑掉了吧。”

“你把她扔了?”

“我们都自顾不暇了,你还有心思想着她?”他一阵冷笑:“我问你:刚才你为什么冲过去?那个叫3137的细胞……和你是什么关系?”

“你问题太多了。”

“那一个个回答。你为什么冲过去?”

“就是一时情难自已。我这个细胞比较冲动,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可以理解说,当时你很想被砍?”

“呃,不是。”

“那是什么?”他追问不休,NK大觉窘迫。

看到他的肩膀,她意识到什么:“等等。”她不慌不忙地抱着胳膊,“你是没有能量了吗?”

“对。”令她不解的是,少年笑得很开心:“我连长出手臂的能量都没有了,不仅如此,我还把收信器弄丢了。现在的我已经没有任何手段能控制你,所以你可以杀死我了。”

“开什么玩笑,我才不是乘人之危的家伙。要杀你也要等你我恢复了身体,堂堂正正地打一场。”

“这只是你的借口。”他低声笑着:“你不会再和我战斗了,因为你喜欢上我了。”

NK呼吸一滞,随即大声地反驳:“我没有!”

“别装了,你脸都红了。”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NK细胞居然喜欢上了自己的宿敌癌细胞,真是旷世奇闻啊。”

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他不断用话语刺激着她。NK的眼角逐渐发热,有什么要流了出来。要是真在他面前哭出来,那也太丢脸了。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混蛋,自生自灭吧!”在眼泪掉下来前,NK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他把她气跑了。

首领绷着的那根弦松了,重新变回孑然一身,他感到无比的空虚。

老觉得失去的手臂还在似的,平时他有个习惯,隔几分钟就摸摸口袋里的收信器。方才他用假手摸了一下,便发现它不见了,或许是飞行时弄掉了。

她一直想从他身边逃走,这下如她所愿了。就算他后悔也来不及了,身受重伤的他已经没办法再去找她了。

脚步声又折了回来,清脆的一耳光甩在他脸上,他愣住了。

她揪着他的衣领,咬牙切齿地说:“别想就这么一死了之,我会好好‘报答’你对我做的那些。你带给我的那些伤害,我会加倍奉还!”

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确实带着笑意:“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NK“哼”了一声,开始思考他们的去处。

天桥下或露台都是能过夜的地方,留心一下巡逻队的路线,就能避开他们。但天亮了又怎么办呢?她不禁担忧起来:他这么大个细胞可不好藏啊。

像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他说:“跟我来。”

没要她扶,他自己站了起来。具体是怎么操作的这里太暗NK也看不清,反正他站起来了。

他拆开通风道挡板,让她先进去。

里面比小巷子还要黑,极大地激化了NK内心的不安。

“别怕,这种型号的通风道是老式的,不会忽然冒出来什么大洞让你掉下去。”

“我知道啦。”她摸索着往里爬了点。

他跟着她钻了进来,假手麻利地盖上了挡板。

“小时候为了摆脱免疫细胞追杀,我会躲在下水道和通风道这两种地方。但下水道经常涨水,半夜被淹醒的感觉可不好受。所以通风道是最好的藏身处,这是经验之谈。我熟悉体内每一种通风道,每次到了这里,我都像回家了一样。”

“哦。”

他朝里边来来,碰到了她。她自觉往里进进,他又跟了过来。

她没好气地:“干嘛?睡前还想我暴打你一顿来助眠?”

“靠过来点,你不冷吗?”

“不冷。”

“好吧。”

当NK再次醒来,天已经亮了。她发现自己伏在他胸口,从他身上吸收热量。

听说细胞睡着后会无意识地往暖和的地方靠,他体温比她高,她会靠过来是正常的。她胡思乱想完,回过神来,开始打量他密布外血管的脸。天天看的话,其实也没那么恶心。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小心翼翼抚摸着他的脸庞。首领睁开眼的瞬间,她细胞核险些骤停。

趁他睡着摸他脸被抓个现行不算什么,要命的是这时她还趴在他胸口呢。

墨绿色的瞳眸闪烁着温和的光,全无昔日锋芒。有些细胞的眼睛真的会说话啊,他正是这样一个细胞。

一大早就沐浴着满怀爱意的目光,NK脸不由有些发烧。她心慌意乱想从他身上下来,他的那只假手紧紧按着她的后腰。

她扑腾了好几下,反应过来:“别闹,快放开我。”

没等她重复第二遍,他乖乖放开了她,也没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话。

NK没敢回头,从通风道口爬了出去。呼吸着新鲜空气,那份羞耻感才慢慢减轻。

啊啊,刚才真的好丢脸。她真的喜欢上他了?不会吧?这绝对是他长期以来不停给她心理暗示的结果。

街道笼罩在薄雾里,朦朦胧胧虚实难定。这个时候大多数细胞还在睡梦中,只有红血球在运送货物,偶尔能看见一两个巡逻队员。

NK去自动供水机那里接了一杯热茶,边喝边往回走。她不希望自己引起别的细胞的注意,但她身上只穿了蓝色的睡衣。她还是趁着薄雾尚未散去,赶紧回通风道为好。

她见他只有一只很短的假手,撇撇嘴,很不情愿地说:“算我欠你的,张嘴。”

她喂他喝水,干裂的嘴唇被茶水滋润,变得有了血色。

喝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我以为你会不松手,故意呛我呢。”

“啧,我怎么没想到。果然我太正直了,而你有够卑鄙。”说着,NK用力在他大腿上拧了一把。

他没有喊痛,大概也知道这是他自作自受。

“我饿了,你去弄点吃的来。”

“不去,你就这么饿着吧。”

过了一会,NK也饿了,从通风道钻出去找食物。

养分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小肠倒是有很多,可惜他们不在小肠。作为一个正直的细胞,NK又不能抢劫红血球,于是她打起了细菌的主意。

免疫细胞都具备吞噬作用,换句话说,细菌是可以吃的。虽然生吃味道要差一点,但现在是特殊时期,为了活命,再难吃也得吃。

细菌挺常见的,问题是她没有趁手的武器。以她这副小身板,遇上细菌指不定谁吃谁呢。

她运气不错,没走出去多远就捡到一具肺炎链球菌的尸体。可能是被别的免疫细胞杀死,扔在这的。

经常有同伴干掉了细菌后临时有事要走开一下,回头就忘记尸体扔哪了,只好交给碰见尸体的同伴解决。

NK有时也会遇到别的战士杀掉的敌人,她的工作里有一项就是清理死尸。细菌、病毒和癌细胞的尸体到焚尸炉那里都不用审核的,直接就烧了。

她拽住两根触手,把它往回拖,心想:肺炎链球菌肉少,壳还又硬,要是能捡到金葡菌就好了……算了,能捡到肺炎链球菌已经很不错了,还是知足吧。

首领的头从通风道口钻出来:“你带了个什么东西回来?”

“吃的。”

“你说这玩意能吃?”他大惊失色。

“嗯。”NK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免疫细胞吞噬细菌不很正常吗。

肺炎链球菌的触手尖和指甲都是现成的刀具,要是捡到绿脓杆菌或弯曲杆菌她还得用牙把外面的皮咬开,酿脓链球菌的手刀就一根还不好折,这么想想捡到肺炎链球菌还挺不错的。

NK当着他的面把它开膛破肚,他受到惊吓,从通风道口缩了回去,哀叫:“太血腥了!你离我远一点啊啊!”

“切,真娇气,亏你还是个爷们。”她不以为意,刀尖向上,把开口弄得更大。“呃,肚子上的肉要嫩一点。你要来点内脏吗?”

“我不吃我不吃!我饿死都不会吃细菌的!”

“我又没求你,真是的。”

NK坐在通风道口,自己吃了起来。过了一会,首领把下巴枕在她肩膀上,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拼命眨眼。

她试探着把手里那块生肉递到他嘴边,他“啊呜”一口吞掉了。

她又挖了一块,他在她背上蹭蹭:“唔~我还要。”

她白了他一眼:“你不是不吃吗?”

“我饿了能怎么办嘛,呜呜呜。”

“离我远点。”她塞住他的嘴,弯腰割下一块肉。

“我话还没说完呢。”他在她耳边低声道:“吃你倒也不错。”




半小时后,鼻青脸肿的他靠在通风壁上,长叹一声:“你怎么能欺负我一个残疾细胞呢。”

“活该,谁叫你嘴欠。”

NK说着,苦恼该如何处理肺炎链球菌的残骸,血迹和碎壳弄得到处都是。

“你还管它干什么,交给巡逻队收拾。我们走。”

他们在迷宫般的通风道里爬了一会,到了一个偏僻的出口。出去就是水管,NK很高兴终于能洗掉一身的血迹。冲完她怕被路过的细胞看见,没等自己被太阳晒干,湿漉漉地躲进了通风道。

以后要过昼伏夜出的生活了吗。NK想,宵禁还要躲避夜巡队,真麻烦。

首领和她坐的是同一个朝向,她听到他问:“那个编号3137的细胞,是你的朋友吗?”

“算是吧。”

“既然是朋友,那昨夜她为什么没认出你呢?”

“我们很久没见面了啊。”

“那你为什么那么激动跑过去?”

“跟你没关系。”

“当然有关系。”他一脸认真:“我想知道NK的过去。”

她很嫌弃:“你再这么恶心,我就不讲了。”

“告诉我嘛~”

这算什么,撒娇?NK哭笑不得,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得说:“好好好,你让我想想从哪讲起。”

 

Chapter 10 誓言是用来背叛的

NK最开始在帝国小学接受传统教育,长大后她才知道她的父母和教官都是散兵。

免疫细胞们大多是被逼无奈才做的散兵,比如考核没通过拿不到毕业证,从学校逃了出来,又或者胞体残疾不想被销毁。

散兵们虽然是免疫细胞,但他们不需要履行职责清除免疫系统的敌人。他们也从不听从上级指挥,有时他们造成的危害甚至比敌人造成的还大。调节性T细胞的工作中有一项就是把他们抹杀。

散兵中有一个特殊组织,里面的细胞是自愿成为散兵的。

他们做的事和免疫战士没有区别,要说不同,就是他们期望建立免疫帝国,将所有细菌从体内驱逐出去。

他们尤为排斥益生菌,不承认他们对体内世界也有贡献,认为这些工作交给体内其他细胞同样能完成得很好。

NK还小的时候,教官就告诉她,益生菌看似无害,但会污染体内世界纯净的血统,必须把他们全部杀掉才行。NK相信了,以至于后来她在巨噬细胞老师那里发表这一番言论时,受到了严厉的批评。

否认益生菌对人体的功劳是与《细胞宪法》的精神相违背的,但这不是散兵们被划分到敌对阵营的主要原因。

散兵们行事方式过于极端,一旦他们发现敌人,会将其杀死再吞噬,连同敌人走过的道路、住过的房屋都要烧毁。他们有虐杀敌人的嗜好,手段还格外残忍。

而免疫系统认为这是不人道的,是效率低下的,节外生枝也是愚蠢的。

“将敌人一击毙命,就是你给予他们最大的同情了。”巨噬细胞老师曾这么对她说过。

散兵们非常注重“体面”二字,将其看得比性命还要重要。在与敌人的战斗中受伤,对他们来说就是不体面。这时他们往往会选择切腹自尽来保全自己的体面。

NK看过隔壁班的教官切腹。他手指被细菌的钩子划了一个小口,她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贴个创可贴就好了。但他坚持要切腹,保全自己的体面。

学校的教官赞叹他的气节,为他准备了一个看台,全校的师生都来观看。

切腹用的是短刀,他的挚友手持长刀在一旁做介错人。切腹前他还发表了一大堆讲话,有专门的细胞(约莫是记忆B细胞)在一旁记录。没等他把短刀刺进去,NK就吓晕了。

等她醒来,切腹已经结束了。教官们在拆看台,上面都是血。NK没看到过程,也没看到尸体。同学们都替她失望惋惜,说下一次看这个指不定是什么时候呢。

接下来的一周大家都在谈论那个有气节的教官,好多学生和教官感动得潸然泪下。

NK实在好奇,回宿舍后问3137:“切腹真的很好看吗?”

3137微微摇头:“你不会喜欢的,血流得太多了。”

NK觉得她说得对,她不喜欢太血腥的场景。

帝国小学对学生进行军事化管理,不管哪个方面都非常严格。宿舍一般是三个细胞一间,但排到NK和3137的时候别的宿舍都满了,于是就让她们两个住一间。

学校秉持着一致的原则,所有细胞不分种类,教授的课程是一样的,武器统一用长刀。白血球也要学习理论课,了解那些复杂机器的运转原理,哪怕他们这辈子都不会用到。

3137是一个沉默寡言的细胞,NK对她的第一印象很不好,因为她老是不笑,看上去凶巴巴的。

别的宿舍的小伙伴都是结伴去食堂再结伴回来,但3137吃完饭从来不等她,自己就走了。

她记得妈妈会对爸爸说“欢迎回来”,但她对3137说的时候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嗯”都不“嗯”一下。

有一次她们在教室,两个细胞的座位是挨着的。NK提前写完了理论课的作业,感觉实在太无聊了,于是就在课本上画了个小猫咪。她觉得自己画得很不错,等3137写完作业后,她迫不及待地拿给她看。

她瞥了她一眼,NK满心期待她能夸夸她什么的,结果她提笔在草稿纸上写了一句“没事干就去预习下一课”。

NK真的很不喜欢她,但她只有她这一个朋友。尽管3137没有承认过她是她的朋友,但NK孩童的思维认定同宿舍的小伙伴就该互为朋友。

直到几天后发生了一件事,她对3137才有了改观。

有三个高年级的细胞来她们宿舍,当时3137在洗澡。NK听到敲门声,没有多想就把门打开了。

她们上来就问她爸妈是干什么的,NK说她爸妈都是免疫细胞。

“我们也知道你爸妈是免疫细胞,问题是他们有为帝国的建立做过什么贡献吗?”

这个问题NK真不清楚,所以她很诚实地说:“我不知道。”

“那肯定是没有了。”她们哄笑。“你的爸妈都是废物,你肯定也是废物。”

那时的NK还太小,什么事都不懂,但她体会到了难堪。她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不知道该做什么。想去报告教官,但她们拦在门口不让她出去。

“那你们的爸妈呢?”

她们三个都是孤儿,爸妈都很英勇而体面地战死了。她们特地强调了“体面”,因此她们是英雄的后代,是“特别”的。

当时NK就想,要是她的爸妈也战死就好了,她也想成为特别。没过多久她的愿望实现了,她却很后悔,知道特别不是什么好事。

至于那件事的结局,是3137洗完澡出来,把她们三个撵走了。

“下次不要随便给别宿舍的细胞开门。”

NK点点头,忽然觉得3137对她好好,把她之前冒犯她的事全一笔勾销了。

每月月底是开放日,家长们会有一天时间和孩子们会面,爸妈都战死了的孩子会排队由教官带去加训。

那个开放日教官把NK分到了加训队里,她心想教官一定是弄错了,她是有爸妈的。她没有辩解,只是想等爸妈来了,教官就会明白了。

然后她等来了爸妈的死讯,据说他们死得不太体面,连完整的尸体都没能留下,掉到了体外。

通知她这个消息的教导主任叫着NK的编号,很和蔼地说:“不用担心,组织会抚养你长大的。只要你努力学习,会成长成有用的战士。我看过你的档案,你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千万不要重蹈你父母的覆辙。你没有哭,这很好。废物是不值得帝国子民为他们掉眼泪的。”

NK并未有多难过,因为她对死这个概念还不太理解。教官说每个细胞都会死,难的是死得体面。她想既然大家都会做这件事,那应该就不是什么坏事。

是3137告诉了她死意味着什么:“你再也见不到他们了,你该感到庆幸。”

这下NK可伤心坏了,她才知道细胞死了就是再也不能被见到,但她很喜欢她的爸妈。

哭是不对的,但NK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3137看她哭了,让她到窗帘后面去哭。

NK问她为什么,她告诉NK:如果伤心的时候不想被看见,可以用窗帘遮住自己。她照做了,哭完后觉得好受多了。

她很崇拜3137,同样是学生,她懂的东西比她多,就像教官一样。

又过了一个星期,NK告诉3137她想爸爸妈妈了。

3137不以为意:“有什么好想念的。对他们而言,我们只是商品吧。”

“什么意思?”她不理解。

“就像橱窗里贩卖的刀具。”3137比划着:“刀具你懂吧?不要求好看,有用就行。而且刀具是没有情感的,爸爸妈妈不希望我有别的想法,只希望我好好学习,取得好成绩,然后把我当成炫耀的工具罢了。”

她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听好了,大人都是虚伪的。爸爸表示他只希望我能快乐,让我劳逸结合,适当放松。但是当我成绩下滑后,他问我是不是光顾着玩了,我说没有。他说我撒谎,把我吊起来抽了二十鞭。”

“那么,你究竟有没有说谎呢?”

“没有。”3137摇摇头:“我真的没玩,一直都很勤奋地学习。后来我成绩又升回来了,爸爸很高兴。其实啊,教官说成绩有波动是正常的。”

NK不无同情地说:“那你白挨了二十鞭,真可怜。你爸爸该道歉的。”

“随便怎样都好,他道歉了我也不会原谅他。”她定定地看着NK:“真羡慕你,你的爸妈都战死了。”

“那3137是希望自己的爸妈战死吗?”

“我的爸妈和你的爸妈不一样,他们都很强,不会轻易死掉的。我希望他们能为帝国的建立做出更多的贡献。”她语气坚定:“我也会为帝国做贡献的,还有你。”

“他们说我的爸妈是废物,那我也是废物吗?”

“这个不好说,毕竟你的成绩有够差劲,这次的周测又是吊车尾。”看她十分沮丧,3137改口道:“努力总是没错的,下一次周测好好考,慢慢成绩就会上来的。”

3137从来不熬夜学习,但她成绩很好。她告诉NK充足的睡眠很重要,于是NK改掉了一些不正确的学习方法,理论课成绩逐渐有了提高。

不过她的体能还是很差,作为战士这样下去是不行的。3137很耐心地陪她对打,教她一些战斗的技巧。NK明显觉得自己在进步,这种感觉非常棒。

周测的时候,NK发现前面的两个细胞隔着3137在来回扔纸团。被夹在中间的3137毫无察觉,认真作答。

NK刚举手报告教官,纸团就飞到了3137桌上。

教官走过来打开纸团看了一眼,脸色变了:“你胆敢作弊?!”他抓起3137的试卷撕了个粉碎,“出去,自己找巡考员。”

作弊的惩罚是很严厉的,超过三次就会被送去销毁。3137面色惨白,但她一言不发地执行。

NK急了,站了起来,想替她澄清:“教官,不是这样的!”

“谁允许你私自站起来的?”他一巴掌把她扇倒在地,NK害怕地哭了。

一想到哭会受到更严厉的惩罚,她更害怕了。

“不准哭,站起来!”

NK挣扎着爬了起来,教官命令她也出去,和3137接受同样的惩罚。

巡考员把她们关进两个相邻的小黑屋里,接受长达三天三夜的禁闭惩罚。

现在是白天,白昼的光从门缝里漏进来,屋子里还不算太暗。NK估计着巡考员走远了,跑去靠近3137的一侧敲敲墙:“3137,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听到了。”3137隔着墙说:“你真傻。”

“教官冤枉你了。”

“冤枉就冤枉,这件事本与你无关,你不该把自己牵扯进来。”

NK倒觉得这理所当然:“那还用说吗,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那边没动静了。

“3137,你在干什么?”

“我让自己躺了下来。你现在是不是站着?”

“对啊,你怎么知道?”

“你是笨蛋吗?躺下来要更节省体力,这三天里我们没吃没喝,体力不支可能会休克哦。”

虽然不懂休克是什么,直觉告诉NK那不是什么好事。她赶紧躺下了:“我们真的要在这里待三天三夜吗?”

“嗯。”

“不用担心,有我陪着你。”

“我宁愿你和我隔着一扇门,而不是和我隔着一堵墙。”

这句话NK想了半天才想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打你了。但他是教官,教官打学生和爸爸打女儿一样,是天经地义的。”

NK很不服气:“凭什么教官能打学生?”

“因为我们是学生。等我们以后做了教官,我们也能打学生。”

她觉得3137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但总感觉哪里不太对:“明明可以不打的说。”

没到三天三夜她们就被放了出来,原因是校方调查了考场的监控录像,把真正作弊的那两个孩子找了出来。

然而冤枉她们的教官没有受到处分,也没有向她们道歉,就当无事发生。

NK想不明白,做错了事说句“对不起”,有那么难吗?转念一想,照3137的逻辑来讲,他本可以把她们打得更惨但没有这么做,她应该反过来感谢他才对。

她们真的是非常要好的朋友,用小树枝在水面上写过彼此的编号,十指相扣手牵着手走过校园里的小径。NK终于变得像她一样优秀,教官和同学们都对她刮目相看,再也没有谁能说她是吊车尾。

她们拉勾约定要永远在一起,就算毕业后被分在不同的小队也永远是朋友。

对那时的她们来说,毕业是很遥远的事,但她们已经把彼此安排进了自己的未来。讨论着以后要做的事情,共同配合着杀敌,为帝国的大厦添砖加瓦。

NK所有的课只上了一半,就有传闻说她要被她爸妈的朋友接走了,转学手续已经在办了。

NK搞不懂那帮同学为什么总是比她还快就了解到和她有关的消息。她心想这不可能,她从没听过爸妈有什么朋友。

很快她就见到了那位爸妈的朋友,是个巨噬细胞。她称自己受过NK父母的帮助,前不久才得知他们战死的消息。知道他们还有个孩子后,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做点什么,于是就来了。

长大后NK想她的父母可能压根没有把她当做朋友,散兵思考问题的方式和正规学校毕业的学生不太一样。就算他们把她当做朋友,也不会想到她会在他们死后把他们的遗孤带去接受新式教育。

NK不愿意转学。如果非要转学,她想把3137也带走。

巨噬细胞告诉她这是不可能的,她能力有限,没办法同时照顾两个孩子。

这对好朋友被迫面对即将分离的事实,留给她们的时间不多了。3137帮着她收拾好东西,NK说她会回来找她的。她说我相信你。

那天NK把手交给了以后会成为自己老师的细胞,提着小箱子和她走出了宿舍。

走出楼道口,NK抬头在众多窗户间搜寻3137的身影,没有看到。她只记得有间宿舍窗帘颤动得很厉害,不知又是哪个细胞伤心的时候不想被看见。

她不太确定那是不是3137,她只知道她离开了这里再也没回来过。

自那以后3137便是真正的孤身一人,每天回到空荡荡的宿舍,再也没有谁会对她说“欢迎回来”。

NK没有忘记她。随着知识的更新,她逐渐明白了传统教育的种种弊端,明白了它对人性的扭曲。

她想要拯救自己的挚友,前提是她变得足够强大。NK毕业的那天,司令部正式宣布所有接受传统教育的免疫细胞无权注册军籍,并派出了围剿部队对他们进行清理。

在NK的心目中,3137已经死了。成为了散兵,就算不被敌人或同伴杀死,哪天也会为了保全体面而切腹。

她就当她死了。

“所以说誓言是用来背叛的。”讲完她的过去,NK叹了口气:“那天是我命运的转折点,如果巨噬细胞老师没有把我带走,现在的我可能还在为免疫帝国的建立而努力奋斗呢。”

“原来如此,我说那几个家伙为什么看上去那么怪。”

“为了区分自己人和正规兵,散兵战斗时都会脱掉外套。左臂上记着他们的编号,右臂上的那个叫‘自省’。

“一旦士兵有了什么失误,会自觉在右臂上刻下记号提醒自己。达到五条,他们就会觉得无颜再做帝国子民,然后切腹自尽。

“‘内省’以前是刻在右脸的,司令部将他们划为敌对阵营后。为了不暴露身份被赶尽杀绝,他们改刻在右臂,不战斗时都会穿上外套伪装成普通的免疫细胞。”

他想了想,说:“你的那个朋友,内省好像已经刻了四道了哦?”

“这次又放跑了我们,达到了五条,她应该会选择保全体面吧。”NK出神地盯着对面的通风壁,喃喃:“这样也好,呆在那样的组织里对她来说没有好处。我真心觉得细胞倘若不能自主,思想受别的细胞控制,还不如凋亡了算了。”

“唉,在这个世界上,真正能自由的细胞又有多少呢。”

首领发出了这样的感慨,朝出口的方向挪了挪。失去了双臂的身体不容易保持平衡,他上身一下子倒在NK腿上。

刚回忆完自己的童年,她没心情跟他闹,把他扶了起来。

见他还在朝这边靠,NK很无奈:“好好坐着,别乱动。你非要制造点动静,让外面发现是不是?”

“我想听听新闻嘛。”

“嘘,有细胞来了。”

NK屏住呼吸,外面来了几个巡逻队员,刚战斗过的样子。他们一边用水管清洗血迹,一边讨论昨夜发生的火灾。

首领也凑过来听,有意无意靠在了NK怀里。她懒得管他,专心致志地偷听,大概听了个明白。官方消息说这只是一场意外,并未提到散兵,也没提到住户是癌细胞。

她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等他们走后,她把从他怀里推出去,说了自己的想法。

首领被她推开有些不爽,蓝手百无聊赖地扯着衣襟:“知道了真相又怎样,造成的损失无法弥补,凋亡的细胞也都凋亡了。”

NK想起了3207,他不是原癌细胞,所以没办法复活。他把甜甜圈托付给他们,但他们把她弄丢了。无关两个细胞的立场,她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他,他真的是个很好的细胞。

她看了一眼首领,他看上去一点都不悲伤。她不相信昨天发生的事今天他就能忘记,但他没有提起。

他打了个哈欠,传染得NK也打了一个。他看着她,笑得很开心。

NK不明白有什么好笑的,嘀咕了一声“神经病”。她顺着通风壁慢慢往下滑,直到脚碰到通风壁,很快她就睡着了。

接下来的一周,等到天黑宵禁后,NK会离开通风道去收集必要的水分和养分。或许是那场大火的缘故,免疫系统加大了巡逻力度,夜巡队到处都是,很不好躲。

NK被迫玩起了躲猫猫,夜巡队一过来她就钻到路边随便哪个通风道里,好几次差点找不到回去的路。还有一次藏到一半睡着了,醒来天已大亮,只好等了一个白天。

那个白天格外得漫长与煎熬,她担心他等不到她会自行离开。现在她的世界只剩下他了,没有他她不知道自己还有哪儿能去。

她的朋友分散在世界各地,各有各的岗位。巨噬细胞老师每天工作也很辛苦,她不能以这样的身体去麻烦她在乎的细胞们。

医治她的办法应该是有的,不过肯定需要耗费大量的财力物力去研究。她不是什么战功累累的英雄,只是个小人物。免疫系统本就对废物不友好,就算她恢复后还能战斗,这也是一笔划不来的帐。

说实话她还挺喜欢战斗的,它不仅仅是她的工作,更是她的爱好。倘若余生只能做个拿不动刀的弱女子,那活着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她越想越消沉,把脸埋在膝盖里,想:要不死了算了吧?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啊。

感谢上天,让她死前和3137见了一面,并且她知道3137会死。NK觉得自己没什么牵挂了,非要找一个的话,那就是她想确定挚友的死讯。

切腹自尽的散兵都有专门的记录,实在不行去大型图书馆调档案也行。NK知道对于有编号的尸体,焚尸炉会保存相应的档案,以备不时之需。

好不容易捱到天黑,NK费尽周折回到最开始的通风道,发现首领睡得正香。

她把他推醒:“你这家伙,我这么久没回来你还能睡得着,心也太大了吧。”

“什么?你不是才去了几分钟吗?”

他一脸茫然,似乎在她走后一直睡到了现在。

NK无语了,亏她这么担心他。

又过了一周,这夜NK在街道上看到一具中型寄生虫的尸体,她正打算把它拖走,一个嗜酸性粒细胞走了过来。

她没穿外套,肩膀上刻着编号,是名散兵。NK躲闪不及,逃跑又怕被追击,只好站在原地。

嗜酸性粒细胞态度很友善,问NK愿不愿意跟她走。被拒绝后她也没有生气,还送了NK一条寄生虫的腿。

回去的路上NK才想起来军籍被注销了的话,那她也算是散兵。对免疫系统来说她和细菌、癌细胞没有区别,都是敌对阵营来的。

那帮希冀建立帝国的家伙全是疯子,不愿意和疯子们为伍的她只能和宿敌结伴。这么想来,她还真是悲惨啊。

首领腰上的蓝手缩了回去,长出了完整的左臂。NK很奇怪,他的惯用手是右手,先长左臂不会不方便吗?

后来她终于明白了原因。她习惯睡在靠通风道口的那一侧,也就是他的左侧。他手长在左边,和她打架、抢吃的都非常方便。

最让她受不了的是,有一次她睡得好好的,忽然感觉脸上有点痒,好像有谁在摸她的脸。当时她太困就没计较,把它拨开接着睡。

等她傍晚醒了,问他,他居然不要脸地承认了,还理直气壮地:“凭什么只许你摸我,不许我摸你?”

NK想起那次她趁他睡着摸他脸被发现的事情,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握拳朝他脸上打过去:“去死!”

他抓住她两只手腕,NK用力往回收,还是被他拽到了她怀里。他坏笑着,在她耳边说:“安静点,别让巡逻队发现了。”

“哼,被发现了,大不了同归于尽。”

首领单手搂她,险些没搂住。她越是挣扎,和他肢体的接触反而更多。

“放手啊,混蛋。”

她掐他腰的时候,他若有所思:“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力气变大了?”

“是吗?”她暂时停止了挣扎。

仔细想想,最近她饭量有所增加,裤脚到脚腕的距离不断变大。胸口隐隐有些发胀,上衣明显鼓了起来……难道说她开始发育了?

首领也在思考相同的问题,她一个上勾拳打得他鼻血都出来了。

NK怕他报复,打完就往通风道深处爬。一回头他并没有追过来,而是捂着胸口在原处一动不动。

他皱着眉头,紧闭双眼,痛苦的表情不像是装的。

NK慌了,爬回来:“喂,你没事吧?”

“我,这里,疼……”他说话断断续续的。

“是这里吗?”

“对,是,是这。”

“手拿开,让我看看。”

她刚低头,就被成年细胞强有力的手攥住了手腕:“哈,我抓到你了。”

她顿时明白自己上当了,从牙缝里迸出一个词:“卑鄙。”

NK后悔极了,她怎么就忘了他是个骗子。不过他那演技是真的没话说,正常细胞都会中计的。

“卑鄙不卑鄙是次要的,有用就行。”他目光炯炯:“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她移开视线,轻声道:“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也就你会用。”

“这种简单的圈套,也就你会钻。”

我真傻啊。NK想,为什么要在乎他的死活呢,作为宿敌明明是希望他死掉的。太关心他,根本无暇考虑会是陷阱。

“做好觉悟吧,你想要什么样的,咳咳,惩罚呢?”

说到一半口水流了出来,他有些尴尬,急忙用手背擦擦。NK趁机挣脱,爬远了。

确定他不会追上来后,她做了个鬼脸:“我不会再上当了。”

“回来,别闹了,我们还是节省点体力吧。”

“我不信你。”

“那你就在那待着吧。”

天渐渐黑了,NK讨厌黑暗,在两者间稍作权衡,她选择爬了回来。

夜巡队手电筒的光从通风道口经过了三次,大概不会再回来了。

首领移开挡板,先NK一步钻了出去:“我也出来转转。在里面待太久,我都快不会走路了。”

他牵着她的手,感觉就像平常的散步。

NK在一面满是涂鸦的墙前停下了,上面多是下流话和扭曲的线条,还有小广告。

她看到几个疑似帮派成员的记号,随口问他:“你有考虑过去处吗?”

“什么去处?”

“我们总不能一直住在通风道里吧。”

“不好吗?”

“喂喂,你是认真的吗?”NK以为他在通风道里只是避个风头,没想到他把通风道当家了。

“只要身边有喜欢的细胞,在哪里都一样啊。”

“好好说话,正经点。”她踩了他一脚。“我记得3207给过你一张名片,被你烧了。他那个帮派叫什么领带的来着。”

“癌细胞内部的派系斗争也很复杂的,宝贝。不是所有癌细胞都服气我的,紫领带就是其中之一。现在很多细胞都在找我,想把我弄死,我还是住通风道安全点。”

他们继续往前走。

首领看着路边一座座的房屋,突然说:“这地方我有点印象。”

NK并不意外:“体内很多地方建得差不多,又是晚上。”

“不对,我真来过这里。”他加快脚步,往某个方向寻找着,也不顾忌会遇上夜巡队之类的。

“喂,别走太远啊。”NK担心他们找不到回去的路,虽然通风道有很多,但不是所有通风道都适合躲藏的。

来到一栋大房子前,他拉着她快步走上台阶,看了看门牌:“啊,不会错的,这里是老师和师娘的家。”

“嗯?”

“老师是记忆B细胞,师娘是肥大细胞,他们曾经照顾过我一段时间,小i这个名字也是他们给我取的。”

“他们知道你是癌细胞吗?”

“知道。不如说正因此他们才收留了我。老师和师娘对心理学有所涉猎,而我也只是他们实验的一部分。”

“什么实验?”

“他们试图改变我的观点,让我不要想着毁灭世界。”

“看来这个实验失败了。”

“是啊。”

NK看看其他房子还亮着灯,唯独这栋房子的窗户是黑的:“他们这么早就睡了?”

“不,应该是还没回来吧。他们都是非常厉害的学者,有免疫系统颁发的夜间外出许可证。被敬仰,被尊重,和我是截然相反的存在。”

“是小i吗?”

他们身后站着一个老迈的细胞,他梳着大背头,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面容平静。他穿着记忆B细胞的制服,灰衬衫熨烫得很平贴,拄着一根拐杖。

首领唤了声“老师”,有些不知所措,没想到他正巧在这时候回来了。

老师看了一眼NK,掏出钥匙把门打开了:“有话进来说吧。”

“师娘还好吗?”

“她去跳广场舞了。”

老师要从玄关的鞋柜里拿拖鞋给他们,首领摆摆手:“不用了,老师,我们不进去。”

他直起腰,定定地看着他:“看来你还没改变主意。”

“是的,老师。无论怎么样,我向这个世界复仇的想法是不会改变的。但是,”首领把手放在NK肩膀上:“这孩子她不是癌细胞,也没做过什么坏事。方便的话,我恳请老师您能收留她。”

老师点点头:“可以。”

“拜托您了。”首领向他鞠了一躬,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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