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赐我死

你薇悲惨的一生

《亲爱的宿敌》第十一章+第十二章

《工作细胞》癌NK向长篇,OOC致歉。人物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无政治历史方面的影射,请勿对号入座。私设巨多。

2019/9/27 第一章+第二章 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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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1 第三章+第四章 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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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6 第五章+第六章 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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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11 第七章+第八章 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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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18 第九章+第十章 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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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25 第十一章+第十二章 发布

Chapter 11 脱下的假面

“站住,你这个混蛋!”NK追出门去,一把拽住他的手腕:“谁允许你擅自离开的?!”

“这样不好吗?”他回过头:“既然你不喜欢过颠沛流离的生活,也不想和宿敌待在一起,不妨留在正常的家庭里。”

“我留在哪用不着你来决定。”她站在台阶上,揪住他的衣领用力摇晃着:“我对你的报复还没有结束,是不会让你单方面退出的!听到了吗?”

说到底,是她离不开他了。

首领勾勾唇角:“我明白了。那你就和我一起走吧。”

“难得回来一次,见见你师娘再走吧。正好你们也能做些修整。”老师拿了两双拖鞋给他们:“短暂的接触没法发现什么深层性质的东西,当年的实验还未结束,结果究竟如何未到最后一刻都还是个未知数。”

他向老师又鞠了一躬:“今晚真是打扰了。”

房子的内部装潢与巨噬细胞的别墅很像,白木框落地窗,地板上铺着浅色手织地毯。家具以白漆为主,造型奢华又不失大气。

老师沿着旋转木扶梯上楼去了,把首领和NK留在楼下。

客厅有酒吧台,最上层立着的相框里放着一张黑白全身照。她踮起脚去看,只见照片里的黑发少女盘着高高的发髻,身穿红色绣花旗袍,手撑着一把油纸伞,慵懒地倚在石桥边赏雨。

“师娘是个全才,插花、乐器、绘画、摄影,样样精通。年轻时是远近闻名的才女,试问这样的女人,哪个男人不想娶呢?”

“错,作为一个女人我也想娶这样的女人。”

“当年思想改造失败后,老师打算把我上交给治安管理局销毁,但师娘坚持认为我有可能会改变主意。所以老师和我定下约定,只要我改变毁灭世界的想法,就能重新回到这个家来。你一定觉得我很傻吧,为了复仇,连安逸的生活都放弃了。”

“还好吧,仇恨不正是你的信念吗?”

正聊着,老师下来了,把一个小药瓶放在茶几上:“你师娘细胞核不太好,看到你回来指不定会多高兴。降压激素我放这了,你别太刺激她。我有个课题还要改进一下,有事情来书房找我。”

“我知道了。”首领回答。

目送着老师走远,NK忍不住问:“为什么记忆B细胞和肥大细胞能住这么好的房子?”

在外面看倒不觉得多大,真正进到里面带给心灵的冲击是难以言喻的。

“这房子是免疫系统给老师和师娘的奖励,他们对体内世界做出了很多巨大的贡献。”他挠挠头:“嘛,不管怎么说,先去清理一下身体吧,好久没洗个正经澡了。更衣室里有很多衣服,仔细找应该能找到适合你穿的尺码。”

NK非常赞同,她早就想洗她那头长发了。洗完澡后,她在更衣室的衣柜里翻找。找到一件黑色短袖,和她的制服很像,还有一条黑色紧身裤。

她打开门,迎面撞上了首领。他穿着酒红色的衬衫,领口大敞着,配着没系腰带的西装裤。

NK下意识地后退,被门框绊了一下。她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摔倒,他眼疾手快捞住了她的腰。这时她才注意到他右臂长了出来。

他没有立刻把她拉起来,反而压低了身体。首领笑嘻嘻地看她为了不摔倒,无奈地搂住他的脖子,大半个细胞贴在他身上。他这才起身,把她也带了起来。

“你个死变态,把衣服穿好。”她咬牙切齿地说。

他慢条斯理地系着纽扣和腰带:“我把你的事情和老师说了,他对胞体学很了解,也许能解决你的问题。跟我来。”

毕竟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他对房子的内部很熟悉。这么多的走廊,NK都绕晕了,他却轻松找到了实验室。

架子上仪器摆得满满当当的,其中NK只认得试剂瓶、酒精灯。还有一大堆管子和瓶瓶罐罐连在一起做成的装置,看着就很高级,不过她看不懂是做什么的。

老师抽了她一管血,剪了她一小撮头发,表示她可以走了。

首领带她去另一个房间,说要帮她吹头发。这是另一间更衣室,里面有座梳妆台,还有好几个大衣柜。

他很贪吃,从门口的柜子里拿了袋薯片:“你等我吃完这一口再来。”

“给我来几片。”

“不行。”他把薯片藏到身后:“师娘做的料理很好吃,你跟我不一样,我饭前吃多少零食都有胃口。你现在吃了零食,等会吃正餐就没胃口了。”

“切,小气鬼,不给就算了,干嘛要找借口。”

“我说的是真的。”

“长本事了是吧?好,我记住你了。”

NK一赌气,拿了一盒巧克力,到无背梳妆椅上吃去了,没一会就吃完了。盒子里其实是巧克力豆,她基本上没嚼直接就咽下去了,所以才吃得这么快。

“别生气啊,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嘛。”见她不说话,他便捏她的脸。“啊,手感真好。”

“你真恶心。”她把空盒子扔到他身上,翘起二郎腿:“恋童癖给老娘滚远点!”

“我说,等会你要找师娘告状不成?”他放下盒子,拿过吹风机,戏谑地说:“那我不如先把罪名坐实了再说。”

“你敢——”

“有什么不敢?现在嘴硬,等会你哭都来不及。”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开关,启动吹风机。

“先别急着吹,给我把剪刀,我要把头发剪了。”

“不要剪。”他捻着她湿漉的发梢,“我喜欢长发。”

“那你自己留啊。”

他被她的话噎到了:“呃,我的意思是,我喜欢你留长发的样子。”

看着镜子里的他瞪眼的样子,NK觉得很好笑:“你喜欢归你喜欢,我要剪是我的事。”

“为什么要剪啊,长发不好吗?”

“不好,打理起来很麻烦。”

“嫌麻烦有我帮你洗,帮你吹。”他现在就在做后面这件事。

他手指勾到一处打结的地方,稍一用力,NK吃痛地叫了一声:“轻点,你懂什么叫温柔吗?”

“啊啊,抱歉!”他赶紧把结解开了。

“我是散兵,每天过着居无定所的日子,连吃饭问题都没解决,哪有条件留长发。而且战斗起来也不方便,在狭窄的地方会挂到奇怪的东西上。我听说过一个学姐因为头发太长被细菌的钩子勾住,然后被干掉了。”

“扎起来不就好了。”他随口说:“像裁缝小姐那样梳个丸子头。”

“我才不要和她一个发型。”

“那就梳别的。”

“你说得倒轻巧,我可不会。”

他关掉吹风机,摸摸NK的头发,已经差不多干了。

“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对面就是书房,他找了本和发型相关的书,手撑着桌子看着,连NK到了他身后都没察觉。

她用力推了他一把:“嘿!”

“你看看这个,把头发先编成辫子的,我想给你试试这个。”

NK乜斜着眼看他:“你还想干什么?”

“我还想看你穿女装,和服、裙子、比基尼……”

没等他说完,NK打断了他的话:“停停停,你也就想想。”

他一脸痛心疾首:“因为要和我浪迹天涯,所以没办法打扮得漂漂亮亮么?”

“呸,谁要和你浪迹天涯。”

NK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对劲,衣服变得紧绷绷的。从刚刚起她就觉得很热,她一直以为是刚洗完澡的缘故,没有在意。

她拿起盒子一看,上面赫然写着“酒心巧克力”。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不会发烧了吧?”

她没有回答他,快速跑回了更衣室。这种门栓NK没见过,随便转了几下,以为锁上了,便开始脱衣服。

呼,好险,差一点把衣服撑坏了。她没留神就吃掉了的巧克力,酒精含量好像还挺高的。

头脑昏昏沉沉,身体又变回来了。NK坐在椅子上发呆,这下该怎么办啊?

首领突然把门打开了:“师娘回来了!”

看清屋里的状况后,他顿时安静了。和她对视几秒,他非但没有出去,视线反而往下移。

“滚出去!”她没有多想,抓起一把木梳丢了过去。

木梳没有命中目标,掉到地板上发出沉钝的声响。他这才反应过来,砰地关上门。

他靠在门板上,不知是开心还是惶恐,细胞核跳得很厉害。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的裸体,但是看得最清楚最完整的一次。

等下她出来绝对会杀了他的,他烦躁地把自己头发弄乱,试图为自己辩解:“我、我又不知道你变回来了啦!”

里面没有声音,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到细微的动静,才放下心来。

又过了一会,他小心翼翼地说:“那个,师娘在楼下等着呢,你换衣服快点啊。”

NK默不作声地把门打开了。她穿着一条鹅黄色有袖连衣裙,方形领口,下摆长度超过膝盖。总而言之是很保守的设计,但依然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材。这次变身与之前几次有所不同,不仅仅是头发长度的问题,肤色和肌肉都有所不同。

她扶着门框,胸口剧烈起伏着。意义不明地看了他一眼,似是怨恨,似是求助。

他不敢造次,轻声问:“要我抱你下去吗?”

她试着自己走了一步,迈出去的那条腿颤颤巍巍的,不知自己放开门框后会不会摔倒。

NK咬咬下唇,向他伸出一只手:“你扶着我就行了。”

首领忙不迭地搀住她,和她下了楼。

师娘梳着发髻,两鬓留着碎发,灰色长袖长裤。虽是美人迟暮,但仍保有往日风韵。何况她十分面善,让看到她的细胞都情不自禁地想要亲近。

NK想:此等风流人物,可惜自己是在最狼狈的时候遇见了她。

“师娘好。”

师娘满是爱怜地打量着NK,笑得合不拢嘴,脸上写满了“我儿子带儿媳回家了”这一句话。

“好孩子,快坐下。这是怎么了?”

首领扶着NK在两个细胞对面坐下,解释:“NK她身体不太好。”

“哎呀,那你可要好好照顾她。”

“我会的。”

老师右手拿着放大镜,左手捧着一本厚厚的大书,在餐桌上看得入迷,也不吃饭。

“死老头子,说了多少遍了,吃饭的时候不要看书。”

“知道了,知道了。”老师嘴上应着,目光仍未离开书本。

一桌的佳肴,首领看NK吃得开心,很是得意,低声对她说:“我就说师娘的手艺不错,你还不信。”

NK正准备拧他大腿,他早有防备,往边上躲:“师娘在,你还想欺负我!”

“正常,谁让她个子比你高呢。”师娘又感慨:“年轻就是好啊,看着你们小两口,我像是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您误会了,我……”

NK刚想说她和首领不是那种关系,他一把把她肩膀搂住,附耳道:“你不也很会演戏吗,帮我演这一回。师娘高兴,对你又没坏处,有什么不好。”

她早有此意,只是故意想逗逗他,便很不情愿地:“凭啥呀,怎么想吃亏的都是我嘛。”

“那你的意思是?”

“想让我帮忙没那么容易,有条件的。你得答应实现我一个愿望,具体是什么暂时先不告诉你。”

他挑挑眉:“你什么时候也变卑鄙起来了?”

“跟你学的。”

“行吧,算你狠。成交。”

他们装作无事发生,继续饭桌上的谈话。在师娘眼里,刚刚也只是小两口的打情骂俏。她从首领小时候的事迹说起,夸得他都不好意思了。

师娘拉起家常来和世俗的大妈没什么区别,只有当老师问她几个晦涩的问题,她用专业术语回答时,NK才能感受到她的学识渊博。

老师想通了什么问题,嘀嘀咕咕抱着书去了一楼的实验室。

师娘嘴就没停过,讲得很是尽兴。

NK之前吃了酒心巧克力,现在后劲上来了。她醉得很厉害,又不好趴在桌上睡,强打精神想吃点东西驱赶困意。

师娘做的寿司很好吃,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咬了一口,沙拉酱就流了出来。

她慢慢吮着寿司上乳白色的液体,整个动作是在半睡半醒下完成的。

首领看着她酡红的侧脸,手不自觉抓紧了椅把。师娘见她喜欢吃,说要去厨房再拿了一些过来。

餐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细胞,NK感受到他炙热的视线,扭过头问:“你想吃这个吗?”

他抓住她的手腕,吞掉了她手里没吃完的那半个,吮吸她指尖的汁液。一想到上面残留着她的唾液,他就兴奋得不得了。

果然我是个变态吗。他心说,但不是恋童癖哦。

“你在干什么啊,快停下。”她略清醒了些,想收回手,但酒精和困意让她丧失了力气。

他肆无忌惮地舔舐着她的指腹,NK被他口腔的温度弄得耳朵都红了。等他吐出来,勾连着扯出了长长的银丝。

师娘端着盛寿司的盘子回来时,首领正用纸巾帮NK把手指擦干净。师娘见状还夸他体贴,只有NK知道这家伙有多混蛋。

尽管首领表示他没有改变主意,师娘还是执意要留他们住一晚,去给他们收拾住的房间。

这么好的机会,傻子才会放过。首领打量着NK的连衣裙,思考等会怎么样才能以最快速度把它脱掉。

NK注意到一点:在他眼里,她已然成为了他的占有。

她咽了口唾沫,发出无力的警告:“如果你敢对我做什么,我就杀了你。”

“那就来试试吧。”

他不怕她,也有足够的能量和勇气面对接下来的痛苦。

但他拿不准自己是否能够承受住,并坚持到最后。

这种事一旦开始了,就不可能停下来了吧?他想他复仇是这样,喜欢她也是这样。

也许他可以向老师咨询一下,要点止痛药什么的。如是想着,首领行动起来,走进了实验室。

师娘从房间里出来就听到老师的笑声。他笑得太厉害了,腰都直不起来。首领在一旁面红耳赤。

她很奇怪:“死老头子,你笑什么?”

NK也想知道,好奇地看着这边。

“好几年没这么笑过了,真吃不消。”老师揉着肚子,“哎哟”个不停:“细胞上了年纪,不服老不行啊。”

“别卖关子,快说!”

眼看他就要说,首领拖长音调,略有嗔意地叫了一声“老师”。

“不能说,不能说。”老师擦着眼泪,直摆手:“我怕你听了,细胞核受不了。”

首领扶着NK进了房间,她悄声问:“到底是什么事啊?”

“你先关心一下你自己吧。”他把她放倒在床上,开始一颗颗解自己衬衫的扣子。

那晚他们睡在同一张床上,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首领帮她换好睡衣就把灯关了。

由于宿醉,第二天NK睡到了日上三竿。首领早早醒了,下楼去厨房帮师娘做早饭。

他一边给师娘打下手一边听她感叹时间过得真快,当年那个生活自理能力为零的孩子,现在居然都会做饭了。

老师戴着老花镜,在沙发上读报,茶几上放着带把白瓷杯。闻言,他抬头来了这么一句:“这小子不经夸,你少说点。”

尽管如此,首领还是被她夸得晕头转向。

饭做好了,他上楼去喊NK:“该起床吃早饭啦!”

“知道了。”她迷迷糊糊应了一声,翻身又睡了过去。

见她不愿意起来,他拉开窗帘,让外面的阳光进来。她自动把头蒙上,他把被子一掀,NK睁开眼,照着他的脸就是一拳。

他迅速躲开,折腾了一番,NK终于起床了。

被赶出房间的他在门外打趣道:“再不起来,我就要动手帮你换衣服了。”

“求求你闭嘴,不说话没细胞当你是哑巴。”

NK换衣服的时候大概是清醒了,昨晚想想就后怕,同时她也觉得蹊跷。倒不是说她期待和他发生点什么,只是这样正人君子的行为着实不是他的风格。

此外,她的身体没有像以往那样变小,难道说她误打误撞恢复了?

换好衣服,NK打开门:“好了,我们下去吧。”

“等等,先听我说完。”他堵在门口,坦然地和她对视:“不要质疑我对你的爱。爱不是性欲,是负责。在我能给你更稳定的生活前,我不会碰你,就是这样。”

要说她一点都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那个初见时一心想着报复社会的小鬼,正在成长为更加成熟的男子汉。

然而这份感动转换成语言却成了:“我看你是不行吧。”

他眼神一凛:“你说什么?”

“咳,我是说:我的身体是不是恢复了?”

“你不提我都忘了,昨晚你是怎么变回来的?”

NK便说了酒心巧克力的事。

他思索片刻,胡乱猜测道:“可能巧克力消化的时间要久一点,效力到现在还没耗尽。”

她看出来他是瞎说的,不过他“巧克力”的发音很不标准,NK忍不住笑了:“你再说一遍,‘巧’什么?”

首领脸一红,伸手要来抓她。

她灵活地闪走了:“别闹,师娘还在下面等着呢。”

餐桌上师娘提到下午有隆重的庆典,强烈建议他们去参加。

“我和你老师年轻时经常出席类似的活动,留下了很多珍贵的回忆。嗐呀,师娘不骗你,不信去问你老师。”

“这不一样。”老师微微摇头:“我们是在台上,他们是在台下啊。”

师娘坚持己见:“没差!”

首领面朝着NK,单手托腮:“呐,你想不想去?”

“哼,你可真有闲情逸致,明明今晚住哪都还是个未知数……毁灭世界的计划呢?”

“毁灭世界的事以后再说,今天我先和你快活。”

NK庆幸自己这时没在喝水,否则肯定要喷一桌。这么不知羞耻的话他还真好意思说,也不知道老师和师娘听到了没有。看师娘一脸欣慰的笑容,八成是听到了吧。

饭后师娘给她盘头发,语重心长地说:“女孩子要学会好好打扮自己啊。”

NK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没有反驳。

院子里摆着一张白色的小圆桌,老师和首领坐在遮阳伞下面。

“她的胞体本应停止生长,根据你说的她被注射了药剂的事,我想是药剂刺激了她胞体的某个细胞器,使得生长机制重启。也就是说,她在慢慢长大。但这种发育是全新的过程,不是恢复性的。也就是说,不好好锻炼的话,她不会完全恢复到之前那样。”

得知这个消息,首领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透过落地窗,他们凝视屋里的两个细胞。

“这样看,她们宛如母女一般。”老师说着,往椅背上靠靠。

“这可真不像魔鬼会说的话。”

首领想自己和师娘也许是世界上最后两个知道老师真面目的活细胞了,他曾经在储藏室翻到几箱实验材料,还有一本留作纪念的厚相册。

NK说得没错,搞科研的细胞到后面多少都会走火入魔。

老师做的那些实验,其中不乏违背道德的。那些奠定了他今天地位的实验,又毁掉了多少对母女呢?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你也不是那些被实验的细胞,没有必要为他们发声。”老师又一次朝着NK的方向,对首领说:“那么问题来了:既然你认为我是魔鬼,那么你为什么还要让我收养她呢?”

“因为年老的魔鬼,獠牙和爪子都不再锋利。最讽刺的是,他想过正常细胞的生活,也就是所谓的‘颐养天年’。况且她也不是会任你宰割的柔弱羔羊,就连我,也被她结结实实伤过几次。”首领轻抚着胸口,似是心有余悸。

“你已经被她改变了,”老师脸转向他,“自己还毫无察觉。”

青年星目低垂:“告诉我你这么想的原因。”

“你本可以放纵自己,无视她的感受,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她的痛苦上,但你没有。”

年老的魔鬼笑起来时,眼睛会眯到一块,看上去很慈祥。首领记得照片上年轻的他也是这么笑的,身后便是那些活实验品的地狱。

“我很奇怪,你竟然能克制住自己不对她下手。我以为照你的性子,昨晚说什么也会办了她。”

他抬起眼:“窃听器还是摄像头?”

“我没有在自家装这些设备的习惯,只是我们的房间正巧处于你们房间的下面。”

首领交叉着手,抵在下巴上,把自己的脸遮住了大部分,定定地看着他。

“别这么看我,房间是你师娘选的。”老师杵着拐杖:“我研究了这么多年心理学,你想知道那女孩是怎么看待你们之间的关系吗?”

“不用了,这种事情我自己能体会到。”

“你一直是个有主见的孩子,很久以前我就相信你会干出一番大事业。好好努力吧,希望将来某天能在新闻头条上看到你。”

“也许是死讯?”首领开玩笑道:“‘癌细胞首领被巡逻队成员就地正法’什么的。”

“谁知道呢。”

“不管怎么说,谢谢款待。”他起身,预备结束这场谈话。

“想必在她眼里,我和你师娘都是好心的细胞吧。热衷于拆穿其他细胞假面的你,为何不这么做呢?”

“你也知道我这么做是出于一种恶趣味,想看他们惊慌失措的丑态罢了。你不会的,因为你是专家。”他推椅子的手顿了顿,“你只要继续戴着假面,扮演嘴硬心软的慈父,如此便好。”

NK的头发盘好了,她自己看不到是什么样,但摸上去很规则。刚才看到他们两个在外面交谈,等她出来,首领却不见了。

“小i他去换衣服了,你坐下来等一会吧。”

“好。”

老师手头没有正在做的事,时至隆冬,院子里草坪枯黄,树也光秃秃的,没什么好看的。这种情况下NK就连假装看风景都做不到,只能硬着头皮开始对话。

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老师笑笑,开了话头:“你是年轻的细胞,要面对的迷茫和困惑很多,这很正常。有什么想问的,尽管可以提出来。只要我能回答的,我都会告诉你。”

NK结结巴巴地说:“呃,我想请教您,有没有那什么,唔,经验能赐教后生?”

哦,该死,她是真的不擅长说这种文绉绉的话,也不知道有没有用错谦敬词。

“让我想想。”他思索片刻,说:“不要过于忧虑未来的细胞的事情,他们会有自己的解决办法。总结起来就是‘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与儿孙作远忧’。

“我年轻时总觉得世界上到处都是事情要我去做,到处都是问题要我去解决。我耗费了一生的时间去做去解决,结果事情和问题还是那么多,一点也没有减少。

“那些我以为不可能解决的问题,后来都顺理成章地解决了,就好像我白操了那么多心。终于我没了干劲,什么都不想做了,这时我便发现我老了。”

NK默默听他诉说着,直到首领下楼。他仍旧穿着普通细胞的制服,开启了伪装模式后是那么的不惹眼。

师娘把那套小衣服和鞋子用袋子装着交给他,反复询问“真的不能再多留几天吗”。

看到NK在和老师聊天,首领露出了极其微妙的表情,不过也就几秒钟时间。

他推开落地窗,简短地说了这么一句:“走吧。”

告别的时候师娘很舍不得,拉着NK的手:“有空多回来看看啊。”

她嘴上答应着,和首领对视一眼,心里和明镜似的:不出意外,这个家他们是不会再回来了。

附近召开的庆典不知是什么主题,随着一阵礼炮声,五颜六色的气球飞向了蔚蓝色的天空,在一定高度飘浮着。

街道上的大喇叭播放着欢快的乐曲,再深居简出的细胞听到这么大动静,都会生出想到外面一探究竟的念头。

这直接导致了血管里挤得不像话,比她变小的那天遇到的细胞群还要挤。

首领把NK抱得紧紧的,她受不了了:“你这混蛋,别动手动脚的。”

“你看这里这么挤,我不抱自然会有别的细胞来抱。”他又添了一句:“有我抱了,别的细胞就不会抱,所以我这相当于保护你。”

NK觉得他说得还挺有道理,要不是真的挤到这种地步,她早把他推开了。

“先别说这个,我们在往哪走?”

“不知道,跟着细胞群吧,反正我们也出不去。”

在这样拥挤的情况下,前方路口居然限制通行。有免疫细胞在进行身份盘查,要求细胞出示居民身份证才能通过。

巡逻队员忙得焦头烂额,首领和NK趁机挤到细胞稍微少些的静脉,离开了大动脉。沿着静脉走到一个略偏僻的地方,前面有一片树林。

树林里有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道,还有供往来细胞休息的长椅。

一看到长椅,首领就坐下了:“啊,不行了,我得歇歇。”

NK打量着周围的树木,认出那是夹竹桃。

夹竹桃四季常青,即使是冬天,大部分枝干仍披拂着绿叶。

这个季节树是没有花的,她轻抚着树干,闭上眼想象它开了满树花的景象,一定很美。

她记得3207提到过这种树,她回忆他说过的话,他和她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认定自己有罪,不配得到幸福。可NK想那孩子应当是他的救赎。从他收养她的那刻起,他便重生了,更何况最后他还为了拯救别的细胞付出了生命。

首领一偏头看她神色有异,问:“怎么了?”

“3207说过,春天夹竹桃会开花,非常漂亮。”

后面还有句想和她一起去看看。

世事无常,他说这番话的初衷是让她振作起来,早日康复。谁曾想没能活到春天的细胞,会是他呢。

首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皱皱眉:“你怎么还想着他。”

她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3207都死了,他怎么就不许她悼念一下?

首领心乱如麻,知道自己不该说这样无意义还破坏他们感情的话,但他实在找不到其他方式来表达他的郁闷。

“NK,你喜欢他,是吧?”

说话时他把头别了过去,说出来后又希望她没有听见。

“那你给我一个不喜欢他的理由啊。”她在他身边坐了下来:“3207温柔体贴,情商高,慷慨大方……优点数不胜数。唔,还有个子高。”

“你认为他的死是谁的责任?”

“不是谁的责任,他会凋亡全怪他太弱了。”

首领用略带着凉意的指尖触碰她的喉部,仿佛下一秒就会死死掐住:“那如果凋亡的细胞是你呢?”

“同理,我会凋亡也是因为我太弱了。”她嫣然一笑,明眸皓齿吐出的却是最残忍的话语:“弱者只会白白牺牲,我说得不对么?”

“嗯,很对。”

他挑起长发的一绺,趁她转向其他方向时,偷偷在上面落下一吻。

这就是他所恨的她,也是他所爱的她。就像所有的真相一样,冰凉的同时,不可思议地温暖着他。

每次身体要变小前NK都会有所感应,她在公厕里换上事先准备好的衣服和鞋子。

她扯着下摆,心情复杂。这次只是晚了点而已,看来变回去没那么容易。对必然的结局怀有侥幸心理,下场只能是失落,真是差劲。

见他准备把她换下来的衣物扔到垃圾桶里,她有些惋惜:“就这么扔了吗?”

“不是什么值得珍重的东西,带着是个累赘,以后还会有的。”

“你啊,只会打空头支票吧。”

“是不是空头支票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他摸摸她的头,“真好,现在我又能欺负你了。”

这次她很难得地没有躲开,他很奇怪,又摸了几下,她还是没有躲开,似乎习惯了。他稍微高兴了那么一下,看到她空洞的眼神,很快这份高兴就淹没在了郁闷里。

上午临别时老师的赠言启发了她,NK觉得自己成功做到了放下仇恨,不再执着于亲手把首领杀掉。

她这辈子是结束了,但还有其他免疫战士呢。她相信会有别的细胞来杀掉他的,这是早晚的事。

至于已经成为了废物的她,会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吧。

真奇怪,在心中种下了对凋亡渴望的萌芽后,她找回了久违的平和心境。

经过区域导览牌时,她说:“我想去图书馆。”

“我不想去。”

“之前你拜托我演戏时,答应实现我一个愿望的。喏,就是这个了。”她在导览图上找到图书馆的位置,“接下来往西走,那里会有一个大型图书馆。”

“但是进门的时候会有身份验证吧?”

“我进去就行了,你在外面等着。”

“不行,我要和你一起。”他十分任性:“等晚上再去。”

他们在图书馆附近一直转到天黑,傍晚首领离开了一段时间,神神秘秘不知道去做了什么。

夜幕降临,宵禁开始。他向她展示了一把钥匙,让她猜这是干什么的,她猜不出。

他得意洋洋地说:“从图书馆管理员那来的。”

NK很惊讶:“你是怎么搞到的?”

他给她看他后腰上的第三只手,她顿时了然。

进入图书馆前,首领袭击了一名落单的夜巡队成员,没有伤害他,只是抢走了他的手电筒。这下装备齐全,是时候出发了。

黑暗笼罩着的图书馆与白天很不一样,仿佛酝酿着什么阴谋。他一只手拿着手电筒,另一只手牵着NK,两个细胞在林立的书架之间穿行。

她的目标是能够调出火化档案的电脑,于是先找到了电闸,接通了电脑群的电源。屏幕的亮光照在她脸上,她握着鼠标,专注地查找她想要的资料。

首领觉得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在一边干看着有些无聊,就拿着手电筒在书架之间乱逛。

图书馆内忽然亮如白昼,短暂的失明后,NK看见很多穿制服的免疫细胞,凭空冒出来似的。

6594把玩着长刀,咧嘴一笑:“好久不见,小姑娘。”

她下意识地站起来,但丝毫生不出逃跑的想法,因为根本逃不出去。

“来,跟叔叔走吧。”6594向她伸出手,补充道:“乖乖听话,就不会受伤。”

首领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三楼去了,NK一抬头就看见他了。

他在包围圈外,没有细胞注意到他。只要他发不出声音,悄悄溜走应该是没问题的。

她正要握住6594的手,“等等!”首领翻过栏杆跳了下来,在空中开启完全癌化模式,稳稳落地:“你想把她带到哪去?”

 

Chapter 12 挚友

NK以为这将是一场恶战,双方会爆发激烈的冲突,这个图书馆十有八九会化为一片废墟。

6594和全场的战士也是这么想的。就在大家都摆好战斗姿势,全身肌肉紧绷之际,首领来了一句“把我也带上”。

图书馆里异常地安静,场面陷入僵局。

他们第一反应是他想来个“趁其不备”,故意说这样的话放松他们的警惕。可如果真是这样,刚刚他跳下来时就该动手了,怎么想都不对劲。

然而直到被铐上,他没有任何反抗的举动。

队伍里有战士真的搞不懂,嘀咕:“他是来搞笑的吗?”

NK严重怀疑首领只是单纯想气她,但她视线被挡住了,没办法看见他的表情,无从揣度他的用意。

6594牵着她的手,带她到图书馆后面的地下停车场,那里停着一排边三轮摩托。也不顾噪音会扰民,一踩油门就发动了。

这群细胞除了6594,均穿着正式的制服,武器也符合各自的身份,明显不是散兵。

她猜的没错,车队驶到了区监狱。他们把她送到一个房间就走了。

房间里摆放着木制的沙发和茶几,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还有一套全黑办公桌椅,皮革材料,是全新的。桌上放着一部电话,长长的线拖在外面。

墙角有一台饮水机,饮水机上方挂着一幅毛笔字的对联,没有落款。内容NK再熟悉不过了,是帝国小学的校训。

闭合的百叶窗反射着白炽灯的光,色泽暗淡。柜子玻璃里放着一瓶红酒,还有两盏高脚杯。这里不像是审讯室,倒像是办公室。

一青年男子走进了房间,他身着杀手T细胞的制服,体型修长。细长的灰眼睛玩味地看着她,嘴角的弧度若隐若现。

“晚上好,请坐。”他摘下帽子,梳着红色中分的发型露了出来。他在老板椅上的坐姿很不符合标准,性格可见一斑。

NK在他对面坐下,指指右边那张对联:“倒数第三个字写错了,那道横不该出头。”

“你是第五个发现这个错误的细胞。”他象征性地鼓了两下掌:“你是帝国子民?”

“把这么惹眼的错误放在这里,是为了识别同类吧?区长先生。”

“真是厉害。”他笑笑:“我就知道,能和首领走得这么近的,绝不是一般的细胞。”

她抱着胳膊,这是一种防御的姿态:“你们是怎么发现他的身份的?”

“喂喂,别颠倒了立场啊,该问话的应该是我才对。嘛,看在你那么好奇的份上,我还是大发慈悲地给你个提示吧。具体是怎么个高科技的玩意儿,我也不太清楚,这你得问那位美丽的中性粒细胞小姐。她手上似乎有个有意思的仪器,能追踪你们什么的。”

NK摸摸后脖颈,其实是想摸摸项圈:“你是说3137?”

“是的。”

他在地上一蹬,带滑轮的椅子滑到饮水机边:“要喝水吗?”

“不用了,谢谢。”

他又滑了回来:“偶尔我也会和散兵合作,进行双赢性的信息互换。这次他们是因为人手不足和器材不够先进,没法对你们实施有效的抓捕,怕打草惊蛇,才会和我合作。”

“那那一次呢?”

“哪一次?”

“火灾那一次。”

如果只是为了抓他们两个,而屠戮了整个社区的细胞,即便被杀的都是癌细胞,NK也会觉得良心不安。

“哦,那个啊。那一次不是的,我定期会向散兵提供一些关于冒牌货的情报,让他们履行神圣的职责。那帮家伙以为交了税就相当于拿了免死金牌,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会被出卖吧,嘻嘻。

“当然了,我也不是随便点的,我会挑极端天气频发的社区,把地址报给散兵。因为这种社区,说不定哪天就会被免疫系统查到。这算什么,要吃水果尽量挑快要坏了的先吃,能最大化减少损失。

“你那看待垃圾的眼神是怎么回事,看得我真是热血沸腾。哈哈,可能我是变态吧,在同类面前就会情不自禁地展示最真实的一面。”

NK露出了嫌恶的表情:“谁和你是同类。”

“不怕告诉你,我也接受了传统式教育。曾经我想以帝国子民的身份去爱它,建设它。但我的教官和队友都是自私自利的混蛋,我像个傻瓜一样被利用着。

“最终我清醒了,懂得无私奉献是白痴的行为。费尽周折爬到这个位置上来,看到那些空有一腔热血的散兵,我就觉得他们愚蠢得可笑。

“你也这么想的对吧,你看上去不像是散兵,却认得只有散兵才能看懂的暗语。身为NK细胞,却和宿敌待在一起——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大胆的叛徒?至少我是不敢明面上和免疫系统决裂的。”

“我不是。”NK低声道,那声音细如蚊呐。

她甚至说服不了自己,迄今为止她没有一项行为能证明自己不通敌,甚至主动放弃了杀死首领的机会。给了他喘息的时间,让他恢复。

想到这,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像是刚从一场噩梦中醒来。她做了什么啊,明明说好要守护三十七兆两千亿个细胞的生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呢。

桌上的电话突然叫了起来,区长接起,听了一会,答复道:“好的,告诉她,我们马上就来。”

挂掉电话,他站起来,拿了帽子往头上一扣:“我们走吧,有细胞急着要见你呢。”

通往会话室的过道宛如医院的长廊,可能是因为过于干净,色调又偏白,才会给她这种错觉。

NK目视前方,说:“抓到首领是大功一件,上面肯定会升你的职,我先恭喜你了。”

他诡秘地一笑:“那得看我把他交给哪一方处置了。多方权衡,取得利益最大化是我的拿手好戏。”

“这么不菲的商品,那你可得把他看好了。”

“放心吧,区监狱去年年底才改装过,增加了针对癌细胞专门设计的囚室和机关。实在关不住,那就杀掉吧。反正不管死多少次,他都会复活。”

会话室的自动玻璃门里坐着白发细胞,正在闭目养神。她外套拉链没拉,膝盖上横放着佩刀和一个黑色手提袋。

“3137,我把她带来了。”

她睁开眼,客套地说了句“谢谢”。

NK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旧日同窗,她不晓得在她心目中她变成了什么样子。上一次见面时,她不还要砍她吗?

对方的目光落到她的项圈上,NK感到很羞愧。项圈象征着奴役,是耻辱的镣铐。

3137先开口了,说出了NK的编号,表示自己没有忘记她。

“我对你很失望。”她哆嗦着嘴唇:“起初我以为你是被迫待在他身边,我想我一定要救你,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现在我知道你是自愿的了。”

看到她拿出收信器,NK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原来她是用这个找到的他们。

“按照本分我应该切腹自尽,但为了拯救堕落的挚友,我活了下来。”3137把外套脱掉一半,露出右臂上的五道疤痕。

NK的喉咙像是被石头塞住了,说不出话来。

收信器有窃听功能,她不知道她和首领的对话被她听去了多少。她动摇了,她忘记自己想劝3137退出散兵组织,对自己接受的新式教育产生了怀疑。

“为什么要停止战斗?我们是血统纯正的帝国战士,但你舍弃了战士的尊严,让你的血脉蒙羞……”3137说不下去了,看得出来她在强忍眼泪。

帝国的战士是很坚强的,不到万分伤心的时刻是不会哭的。大多数的散兵是实打实的硬汉,宁可流血也不愿流一滴眼泪。

NK的眼圈渐渐红了:“我也有苦衷,以这样的身体,我没办法战斗下去。”

区长在一旁看得眉开眼笑,大约觉得这是一场滑稽戏。

3137按了几下收信器,NK脖子上的项圈打开了,掉在了地上。

“我为你打开了镣铐,挚友,从此你不再受束缚。尽管这无法抹去你被玷污了的事实,但你还有机会让自己重获纯洁。”她从黑色手提包里拿出一把折扇递给她:“如果你还有帝国子民的觉悟,那你该知道自己怎么做才能保全体面。”

“我明白了。”NK双手接过了折扇。

她知道有时切腹只是走个形式,切腹者用折扇代替短刀在肚子上象征性划一下,再由介错人协助,将其斩首。

3137紧紧握住她的手:“请你让我,做你的介错人吧!”

NK眼里蒙上一层水雾:“但是,3137……”

她深吸口气:“我知道,我有五条内省,失去了做帝国子民的资格。我没有资格做你的挚友,也没有资格为你介错。”

“不,你误会了,我不是在嫌弃你。我、我也想为你介错啊!”

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接受过传统式教育的她明白3137的痛苦。为了她,她忍辱负重活到了今天,内心该受着怎样的折磨啊。

冷不防玻璃门开了,首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不会真打算做这种蠢事吧?”

区长吃了一惊:“你是怎么过来的?”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一路杀过来的啊。”首领的白T恤上血渍斑斑,可能是他自己的血,有可能是别的细胞的血。

“啊啊,那帮废物,果然还得我出马。”区长拔出了短刀,左手正了正帽子。

“我没别的意图,我是来找她的。”首领指指NK。

“你这魔鬼,”3137冲他举起长刀,眼神凌厉:“我不会再让你玷污她了。”

“冷静,3137小姐,用不着你亲自动手。”

区长按下墙上一个按钮,警报声响了起来,同时四面水帘将他们围住了。绿色的液体从天花板顶部的喷口排出,顺着玻璃向下流淌,汇入地面的暗槽又被特殊的装置运输到上方,总之不会断掉。

“很遗憾,虽然你一路杀到了这里,但你没办法带走她。援军很快就会到来,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我劝你还是知难而退吧,而这个可爱的小女孩,她是我的了~”

“可恶,这是……”

“没错,这是高浓度的穿孔素,不管你的哪个部位,外骨骼还是皮肤,碰到它都会迅速溃烂。即便你想用别的物品作为屏障,它本身具备的腐蚀性也会在短时间内将其穿孔。

“不过你也不是毫无办法,穿孔素对NK细胞的伤害比对你的伤害要小得多,除非你能在援军到来前说服她从这里出去。”区长瞥了一眼3137,继续对门外的细胞说:“嘛,你要是能做到就试试看吧。”

“NK,”首领呼唤她:“你不是说过散兵都是疯子吗?快出来,跟我走。”

隔着水帘,她的身影模糊不清。首领有些焦躁,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他最讨厌了,真想爆粗口啊。

“我为什么要跟你走?做你的玩物吗?你未免把我看得太下贱了。”

光是听声音,他都能想象到她冷笑的神情。

“你不是说想报复我吗?你不是想杀了我吗?留在我的身边,等恢复了身体我们再堂堂正正打一场。”

NK攥住折扇:“我用这样的身体,怎么和你战斗啊!”

“会恢复的!这是老师告诉我的。抱歉,我没有早点和你说。”

“怎么会……”她喃喃:“你是骗我的吧?”

“我以前确实骗过你很多次,但这一次请你务必要相信我!”他和赶来的免疫细胞战斗着,说话节奏变得不规律起来:“NK,你是那种只要有一丁点希望,就不会放弃的细胞。出来吧!不要在这里凋亡,恢复了身体,以后再和我战斗!”

区长微笑着拍拍手:“来做决定吧,二选一。是宿敌呢,还是挚友?我的立场是中立,无论你选择哪一方,我都会协助你。”

会话室外的打斗声愈演愈烈,水帘将人像扭曲,看上去他们像是跳着怪异的流血的舞蹈。NK目光闪烁不定,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她始终是一言不发,但向着门口跨出了一步。

“没什么好犹豫的!”3137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着:“切腹是唯一拯救你的办法。”

“迟疑不决实际上是一种变相的决定哦。”区长嘴角上翘的弧度更大了,“再拖下去,他就会凋亡。”

“对不起,3137,我没有说心里话。”NK一松手,折扇掉到了地上。

“什么?”

“在我看来,建立帝国是虚无缥缈、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你不要再做散兵了,也不要切腹。我知道旧式思想在你脑海里根深蒂固,但你愿意为我尝试一下新式思想么?”

越说到后面她的声音越小,因为她比谁都清楚3137的性格,从小她就是个固执的细胞。

“这就是你想对我说的?”

NK点点头。

3137愤恨地握紧刀柄:“那家伙真把你毒害得不浅,我绝不会轻饶他!”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这么说你是不愿意切腹了?”

“是……”

她叹口气,举起长刀:“对不起,我的挚友,为了不让你更加堕落,我只能让你以不体面的方式死去。”

说这时那时快,区长从后面抓住了3137的手腕:“快走!”

NK冲向会话室的门口,穿过水帘前她回头看到了这样的景象:长刀滚落在地,殷红的血顺着3137雪白的肌肤向下流淌,染脏同样洁白的衣裳。被割开的喉咙只能吐出破碎的音符,看口型是在呼唤她的编号。

NK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3137!”

“我不是说了吗,这是二选一。你选择了宿敌,所以我杀掉了你的挚友。”区长放开手,3137倒在了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概是因为我太无聊了,想找点刺激。”他按了一下按钮,水帘渐渐消失了:“我的敌人多是无能之辈,偶尔也想要个难缠的对手过过招。”

NK的眼睛红了,她动手时从不废话。刚捡起地上的长刀,首领的双色组织延伸过来把她卷走了。

她挣扎地太厉害,他不得不单独用一只手把她按在怀里,另一只手去招架数量众多的看守。

“放开我,我要去杀了那混蛋!”

“你说什么胡话,能不能活着逃出这里都还是个问题呢。”

由于在室内,他的能力很受限制,也不知道哪里会不会冒出个什么致命的机关。他已经杀了十几个细胞了,看守们还在源源不断涌进来。

区长颇有网开一面的意味,把天窗打开了。首领故技重施,先是将组织在周边形成保护罩再硬化切断。他拖延了一定的时间,长出翅膀带NK飞走了。

他在黑夜中寻找适合躲藏的地方,降落在一片建筑群里。收好翅膀,他凭着记忆摸索着找到了通风道的入口。

他浑身被血浸染,味道很大,但天太黑看不见哪里有水管,也只能将就一下了。

NK的哭声在通风道里回荡,听得他很不舒服:“喂,你要哭到什么时候。”

他第一次见她哭成这个样子,手里还紧紧抓着3137的刀不放。

“听到我说话了吗,我他妈让你别哭了。”

首领十分无奈,这时候要是有个夜巡队路过就麻烦了。

脑海里闪过无数种对策,欲要动手却又作罢。

他嘟哝着:“算了,你接着哭吧,我睡了。”

调整一下姿势,他把她搂在怀里,伴着哭声入眠。

当他醒来,天已大亮,怀里的NK却不见了。首领找了半天,发现她在通风道的另一头躺着,怀里抱着那把刀。

他爬过去看看,还好,细胞是活的。她直勾勾地盯着上方,眼肿得很厉害。

首领又气又心疼,捏捏她的脸:“要睡到里面去睡,这儿太不安全了。”

她自言自语:“3137是我最好的朋友,真的。”

他“嗯”了一声,手抚上她光滑的脖颈。

她看了他一眼,说:“是她把我的项圈打开了。”

“那你能体会我的心情了吗?”首领的胳膊撑在她身体两侧,慢慢俯下身:“这个世界肮脏又黑暗,那些细胞虚伪丑陋的嘴脸叫我感到恶心。你是我看中的细胞,和我一起向这个世界复仇吧。”

两个细胞鼻尖快要碰到时,他停住了。因为她把刀提了上来,明晃晃的刀刃迫使他退远。

“别搞错了,我并不是你的同伴。我是想复仇,但我的复仇仅仅是针对他一个细胞,不包括其他细胞,他们会被卷入又是另一码事。

“那家伙的态度真令细胞火大,总是一副自以为稳操胜券的样子。我改变主意了,我不想亲手杀他了,我要让他身败名裂。”

“你再哭个三天三夜,看看能不能做到这点。”

“别开玩笑了。”

“没有开玩笑哦,我说的是实话。”他一本正经地说:“凭你现在的状况,很难办到吧?”

“我可以借助别的细胞的力量。”

“谁?”

“随便哪个细胞都可以。”她坐了起来,摘掉皮筋再晃晃脑袋,盘起的头发散了下来:“有兴趣和我做个交易吗?只要你能办到我说的事情,你要什么都行,只要我能给的话。”

话音未落他就给出了答复:“我要你。”

NK愣住了。

“我要你把你的身心统统交付给我,哪一样都不能少,就是这么简单。”他不畏惧她手里的利器,温柔地帮她把头发理顺,说:“我要你爱我。”

“后面这点我没办法保证,我会爱谁不是我能决定的。”

“我只是告知你我的要求罢了。我会实现你的愿望,至于实现后你是会违约还是会履行,这是你的事。顺便,”他看看自己手指间纠缠着的一团长发:“你掉毛也太严重了吧?”

这天以后,两个细胞仿佛遗忘了这个约定,谁也没有提起。

首领一直想把那柄长刀丢掉,NK不同意。看到它她就会想起挚友的死,她不想忘记对区长的仇恨。

说实话首领很不理解区长的树敌行为,只有纯属找死的细胞才会这么搞。转而一想,很多细胞喜欢玩极限运动,看来区长和他们一样,都是吃饱了撑着的。

NK内心的伤口在慢慢愈合,细胞的情绪本就多变,上一秒还在哭,下一秒说不定就会破涕为笑,更何况好几天时间。

这天她捕杀了一头金葡菌,心情十分愉悦。她很喜欢吃金葡菌裙子上的葡萄球,非常有嚼劲,生吃味道也不错。

她用手指蘸着血在通风道壁上涂鸦,写了个“3207”后迅速抹掉了,但还是被首领看到了。NK觉得自己可能心理有点问题,看到她成功让他误以为她喜欢3207,她居然暗暗觉得高兴。

她是对3207有好感,但止步于友情。她说不清自己让首领吃醋的目的是什么,也许是想引起他的注意,让他花更多心思在她身上。

又或者,是为了增加他喜欢她的难度。轻易到手的东西,细胞往往会不珍惜,她不想他觉得她廉价。

她这算是利用死者?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首领在一起久了她也变得卑鄙起来了。不过也不能全怪他,她本来就不是什么高尚的家伙。撒谎成性,自私自利,冷漠无情……

看到她出神,首领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嘿,想什么呢?”

“啊,好痛,你这混蛋!”NK毫不含糊,捡起一旁的佩刀就刺。

“别别别,我错了!”首领想丢掉这把刀还有一个原因是它大幅度提升了NK的攻击力,在狭窄的通风道里他只能狼狈地躲闪。

“哼,这次就先放过你。再动手动脚,别怪我不客气。”

NK从出口钻出去摘金葡菌尸体上的葡萄球,随手放在通风道口打算等会一块拿走。等她摘完回手一摸,全不见了。

首领蜷缩着身体在睡觉,怎么看怎么可疑。

她用刀侧拍拍他的腿,把他弄醒:“交出来。”

“嗯?”

“我葡萄球呢?”

“啥玩意,什么球?”

NK心说他演技越来越不行了,这茫然的表情看着太假了。

“葡萄球,你他娘少装蒜。”

他瞪大眼睛:“喂喂,你后面那是个什么东西?”

她抱着胳膊不为所动:“不要转移话题,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吗?”

首领哭笑不得:“这么容易被戳穿的谎话,我还骗你干嘛?”他招招手:“过来。”

从NK背后钻出了粉色的一团,像水球一样飘在空中,身体是半透明的,能看见消化器官。眼睛是两个小白点,嘴巴是三瓣。

她吓了一跳,原来他说的是真的。

它的身体似乎是流体,能变出短短的前肢,叫声类似“糖”。连续叫个不停,好像在要糖吃。

首领从NK手里拿了个葡萄球丢过去,它“啊呜”一口把它吞掉了,金黄色的球体眨眼间就被溶解了。

他抱怨:“我就说你冤枉我,快向我道歉!”

“先别说那个,这家伙是什么怪物,新型细菌吗?”

NK用刀戳戳它,把它戳痛了。小怪物“啾”地叫了一声,落到了首领的手上,瑟瑟发抖。

她要砍,他护住它不让她砍:“你干嘛?”

“还用问吗,疑似敌人的家伙都要清除掉。”

他夸张地张大嘴:“不是吧,这么可爱的生物你也下得了手?”

“你懂什么,宁可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快让开,不然我连你一起砍。”

“你连确认为敌人的家伙都干不掉,还想清除疑似敌人的家伙?”

NK恼羞成怒:“你想气死我吗?”

首领看情况不对,赶紧哄她:“你看它没什么攻击性,吃的也是细菌,对人体不可能有威胁的。就先把它留下来观察一段时间呗,也许是对人体有意想不到的好处呢。”

“这家伙和我抢吃的,威胁还不够大吗?”

他强忍笑意:“放心吧,下次有吃的先让给你,把它当储备粮也好啊。我哪敢饿着你啊,要是你饿了,还不把我吃了?”

“行吧,看在你的份上,今天就先放过这家伙。”

“别怕,这个姐姐不是什么好人。”首领把它放到NK手里,让他们互相熟悉熟悉。

小怪物哆哆嗦嗦的,她立刻很嫌弃地还给他:“这家伙好脏啊,身上都是黏液。”

“总不能一直叫它‘这家伙’,得给它起个名字。”首领把它掂了掂,思索片刻:“就叫它‘糖球’吧。怎么样?”

“随便你了。等等,你说什么,你想把它留下来?”

“对啊。”他揉揉它:“听好了,糖球,以后你就是我们家的了。”

它欢快地叫了一声,似乎听懂了他的话。

她不是白担心的,给它起了名字后,他们彻底甩不掉它了。不论他们到哪,它都如影随形跟着。

首领手空着的时候会捧着它,手没空时糖球就停在他肩膀上或头上。

他挺喜欢糖球的,它皮肤很有弹性,性格也非常活泼。除了第一次抢了NK的葡萄球吃,被教育过后每次它都是最后一个摄入养分。

NK觉得它的食量是个迷,好像吃一点点就够了,也可以把一整头细菌吃完。

看得出来它想和她玩,但NK刻意板着脸,吓得它不敢靠近。

他经常把它高高抛起来再接住,同一个动作重复多少遍还是玩得不亦乐乎。由于空间限制,这个游戏只能在外面玩,结局往往是NK强行把他们两个拖回通风道。

“我都说巡逻队来了,巡逻队来了,你们还在那玩?不要命啦?”

“别这么凶嘛,糖球真的超好玩,你自己玩一下就知道了。”首领硬是把它塞到她手里。

糖球都被他焐热了,摸起来像凝固的果冻,意外地手感不错。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她不动声色地把它放在远离他的那一侧:“没收了,我非把你这个瘾给戒了不可。”

“哎哎,你怎么这样啊。”

“我哪样啊,我这是为你好。”

首领恢复了身体后天天有事情要忙,白天夜里都不回来,有糖球的陪伴NK也算不无聊。

没过几天,他忽然说晚上要搬到屋里去住,房子已经租好了。

NK很惊讶,在路上对他说:“想不到你居然有这种觉悟,我以为你打算一辈子住通风道里呢。”

“我一个细胞住通风道倒没什么,三个一起我出去了还要记位置,太不方便了。”他苦笑:“新的居民身份证也搞好了,以后终于能在白天上街了。”

他们的新家在某社区的一楼,房东是个说话漏风的老太太。她口音很重,但努力想把话讲清楚,一句话有时会重复三四遍。

把钥匙交给他们前,她唠唠叨叨说了好久。NK听了半天,就听明白一句“不要让小孩子在墙上乱涂乱画”。

她把钥匙给了首领,又对NK说小孩子要多刷牙,不要像她一样,她就是小时没好好刷牙。年轻把牙齿搞坏了,到老了很不方便的。

NK最受不了话多还说不清楚的细胞,虽然对方也不想这样。

好不容易送走了房东奶奶,她一进门就叫道:“我快要疯了!”

他躺在沙发上,“哈哈”了两声,就没了动静。

房子不大,换过好几个主人,用得有些旧了,电灯的光很暗。房间里没有电视,床板是木的,窗玻璃脏兮兮的,防盗窗的纱网破了个洞。怎么说呢,和通风道比还算不错。

刚才在社区的超市里买了一些生活用品,NK把它们从购物袋里拿出来。

她叫糖球把他推醒:“起来,打扫卫生。还有些东西要买,你再去超市一趟。”

“都这么晚了,明天再说吧。”

“不晚,今日事今日毕。明天你肯定就习惯了,更不想收拾了。我数三下,别让我拿刀。快点,给老娘起来!”

“行吧。”在她数到三的时候,他到底还是爬了起来,也算有决断力了。

他哼哼唧唧开门要走,她叫住他:“站住,我还没说要买什么呢。”

于是他又折了回来,目光呆滞地瘫在沙发上看她列表。

他兀然感慨道:“我就喜欢你这点,催我做事比一百个闹钟还管用。”

“原来,我在你眼里就是个闹钟?”

“不不不,这么说不恰当,你在我心目中其实是……”他故意吊她胃口,说到一半不说了。

“是什么?”

“你猜呀。”

“无聊,我才不猜。”

“不说了,说出来肯定要被你砍。”

“哼,知道就好。”

首领又玩了一会糖球,她列完表把长长的单子交给他,叮嘱他:“买的时候仔细点,别弄错了。”

“和糖球好好看家,不要给陌生细胞开门哦?”

“知道了,快滚吧。”NK接过糖球,把他撵了出去。

楼道的声控灯亮了,首领在门口站了一会才出发。

发呆的那一会他是在想:他也算有个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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