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赐我死

你薇悲惨的一生

《亲爱的宿敌》第十三章+第十四章

《工作细胞》癌NK向长篇,OOC致歉。人物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无政治历史方面的影射,请勿对号入座私设巨多。

2019/9/27 第一章+第二章 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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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1 第三章+第四章 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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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6 第五章+第六章 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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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11 第七章+第八章 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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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18 第九章+第十章 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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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25 第十一章+第十二章 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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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1/13 第十三章+第十四章 发布


Chapter 13 怪事频发

新家在一楼,他们不用担心胡闹时会吵到楼下的住户。

这个房子和他们以前的房子一样隔音效果不好,NK经常能听到楼上传来咳嗽声和脚步声。

楼上的住户是个有山羊胡的音乐家,头发尚未全白,依稀是棕色的,半长,微微卷起。他总是穿着一件灰色的夹克衫,戴着那顶标志性的旧礼帽。无论见到谁他都会脱帽致敬,问几句好,然后谈到他卖不出去的歌曲。

他不仅穷困潦倒,身体也不大健康。据说他年轻时曾风光过一段时间,做过某位夫人的情夫,不知怎的变得这么落魄。

对门的邻居是个什么样的细胞,NK一无所知,因为她一次也没见到过ta。

社区里有很多衰老的细胞,不知何故没有被免疫系统清除掉。他们每天都会聚在楼下的长椅上聊别的住户的私事,天知道他们是通过什么渠道得知的。就连关于音乐家的事情,NK也是从那听来的。

不得不说普通细胞都挺喜欢八卦的,尤其是上了年纪的细胞。

物质上得到满足后,精神上的满足便自然而然成了问题。社区里的住户们普遍渴求精神上的养分,这种渴望使得他们像藤蔓一样四处伸张侵略。窥探别的细胞的同时,也要做好被窥探的觉悟。

毕竟平时除了写代码,他们没有别的事可做。外出又太不安全,在血管里可能遇到细菌袭击、病毒感染等事件。

虽然某些足不出户的兴趣爱好(比如音乐家所推崇的音乐)能起到同样的安慰效果,但过于麻烦了,还要耗费时间和金钱,而且不是所有细胞都能欣赏得来。至于那种免费的八卦消息,甚至谣言,既能带给他们刺激,又不致命,多好啊。

年轻细胞主要活动的地方是活动室,那里有供年幼细胞使用的玩具,也有数目众多、种类齐全的图书。但它不能算阅览室,不少半大细胞在那里坐着并不看书,只是谈闲天。

现在是假期,孩子们暂时不用去学校。很多工作细胞出门前都会把孩子扔到那里,下班回来再接走。孩子在里面干什么,他们完全不管的。

NK去过那里一两次,想查查糖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却都以失败告终。

负责活动室的是两个半大的普通细胞,她们不是双胞胎姐妹,长得也不像,但NK就是分不清她们。

叫错细胞的编号是件很尴尬的事,不打招呼又显得不礼貌。那两个细胞,一个别了个蓝发饰,另一个发绳是红色的。NK实在脸对不上号,干脆以此为特征来区别她们。

蓝发饰给过NK一把瓜子,NK对零食什么的不感兴趣。她以为NK是不好意思,硬是塞到了她手里。

NK只好收下,带回去首领也不吃这个,最后喂了糖球。

红头绳知道社区里所有的八卦消息,比如在哪条小路半个月前有暴露狂出没,细胞至今还没抓到之类的。

她问NK在哪个学校上学,NK答不上来。

她们两个对视一眼,蓝发饰迟疑地开口:“NK酱难道还没上学吗?”

红头绳接话:“你也到了该上学的年纪吧,你爸爸真是太粗心了,我晚上会打电话提醒他的。”

NK超级无语,社区里的细胞爱聊八卦之余,还爱多管闲事,这两者可以说是相辅相成。

晚上红头绳真的来电话了,NK觉得非常丢脸,到阳台上去了。糖球跟了过来,在空中接连不断地翻跟头。她用刀侧接住它,和它玩耍。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糖球已经不怕刀了,体重也有所增加,NK单手握刀再接着它很是吃力。

隐约能听到首领时不时“嗯”一句,自始至终是对面在喋喋不休。NK猜红头绳大概在陈述上学的好处,劝说他送她去上学吧。

没一会听到他在屋里说:“仔细想想,NK穿小学生制服的样子肯定很棒,我也想看呢。还有裸体双肩包PLAY什么的,绝对会很色情。”

NK没有废话,拉开阳台门冲过来砍他。

他见势不妙,放下话筒,和她绕着沙发跑。糖球啾啾叫着,惊慌地在空中乱飞。

首领以沙发作为掩体,她过来他就过去,她过去他再过来。两个细胞僵持了不下十分钟,NK拿着这么重的长刀,渐渐费劲起来。

“胆小鬼,你只会逃跑吗?”

他笑着说:“电话早就挂掉了啦,我怎么可能和不熟的家伙说这种话啊。”

她分析了一下不是没有道理,那几句话应该是说给她听的,他只是单纯想逗她玩罢了。

糖球落到茶几上,宛如一本书那样摊开了。

他知道危机解除,笑嘻嘻地坐下来:“我说你啊,下次动手前能不能先动动脑子啊?”

她收了刀,嘴上仍不服输:“我觉得你像这种细胞。”

“喂喂,我哪有这么不堪。”

“你要是说话再这么冒失,还真就不好说。”

NK有留神住户们是怎么看待她和首领这对独特的组合的,目前住户们谈到他们习惯性地说“那对父女”。

她从来没有小看过这帮平民的情报刺探能力,首领对她的情感表达总是这么露骨,下流话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况且他们又养了糖球这么个奇异的生物,怎么能不引人注目。

糖球真的什么都吃,从细菌到寄生虫,从菜梗到果核,甚至门框和桌腿。迄今为止NK还没发现有什么是它不能吃掉的。

有时家里养分不够了,它就从纱窗的洞里钻出去觅食,晚上会自己回来。

暂时还没有住户知道糖球是他们家的,但已经有小区里出现了不明生物的消息在流传。

又是一个和平的晚上,NK在洗澡,首领在喂糖球小饼干。

他把饼干一颗一颗抛到空中,它依次用嘴接住,没有掉到地上的。

NK穿着黑色连体睡衣出来了,睡衣后面垂着长长的尾巴。帽子上还有毛茸茸的猫耳朵,不过她没有戴。

“嘿,看招!”首领故意把饼干朝NK的方向扔过去,糖球只盯着饼干,径直撞到了NK脸上。

“好痛!”NK跌坐在地,脸上留下了一团红印子。

首领毫不掩饰嘲笑的意图,笑倒在沙发上。糖球在她身上留下了一道黏液,接着掉到地上,骨碌骨碌滚着,似乎晕了过去。

“我才洗的澡,你们两个混蛋!”NK怒不可遏,爬起来要找他算账。

他一溜烟躲到阳台上去了,她把阳台门反锁,预备锁他一晚。等她再洗完澡出来,他又好好地坐在沙发上喂糖球小饼干。

要不是她脸上的印子还没消,她真会以为刚刚是她走神时的幻想。

她从沙发背上伸下手去,紧紧卡住他的喉咙,用全身的重量往后坠:“你这家伙,别以为对我做了那种事,还能像没发生过一样和我说话!”

他喘不上气:“放手,我快被你勒死了!”

她当然不会松手,他的力量终究要大些,硬是把她拽到了这边。刚刚NK借的是巧力,现在没了位置优势,只能被他按在沙发上挠痒痒。

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糖球也很开心,绕着沙发乱飞。

首领一只手抓过它,另一只手捏着她拉链的拉环,用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语气:“信不信我把它塞到你衣服里?”

NK的睡衣是密封的,放进去不打开拉链是出不来的。糖球又是活物,肯定会在她衣服里乱飞。光是想想,就觉得刺激得不行。

“要真这么做,除非你想夜里不睡觉,否则我绝对会趁你睡着的时候把你杀掉。”

“好了,不闹了。”首领放掉糖球,把饼干倒到茶几上让它慢慢吃。

然后他去帮NK吹头发,一边吹一边问:“NK你以前是什么罩杯的?”

“D。”

“你自己有天天揉吗?”

“没有。”

“那从现在起我每天帮你揉的话,应该能变成E,F也不是没有可能……喂喂,我开玩笑的,你把刀放下。”

NK摩挲着被磨得滑平的刀鞘,又想起3137的死,不自觉把它攥紧了。

“老师说你的生长期是全新的,也就是说你本来能长那么高,少让你喝点牛奶的话,这次你会比之前要矮。”首领腾出一只手在自己胸口比划了一下,“不用太高,长到这大概就够了。”

“你做梦。”她用胳膊肘捣了他一下:“我要是比你矮,还做什么免疫细胞。”

“那不挺好的吗?”

如果我不是免疫细胞的话,NK想,就不是他的宿敌,不会和他产生交集。可惜她生下来就是NK细胞,以前是这样,以后亦是如此,不会改变。正如他生来便是癌细胞,唯有身份是无法改变的。

如果她不是免疫细胞,自然也不会遇到3137,不会遇到这么多的伤心事了。

啊,3137,她的挚友。以这样悲惨的方式离开世间,叫她如何能忘怀?

区长的脸浮现在她眼前,还有他那恶意的笑容。

NK忍住眼泪,连同鞘一起平举起刀:“你有闲心考虑这个,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复仇的事呢?”

“我自有打算,你只要安心等着践行诺言就好了。”她头发干了,他拔掉插头,摸摸她的头顶:“你要做的,就是抓紧时间爱上我。”

他老是说这种没节操的话,NK多少有些习惯了。

她转身,看着他的眼睛:“我想知道你的计划。拜托你告诉我吧。”

“嘛,说起来其实是很简单的计划。你不是想让他身败名裂吗?只要把他和帮派勾结的事情揭露出来就好了。俗话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管他再怎么谨慎,做了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我现在在帮派里卧底,调查收集相关的证据。”

NK想了想,这确实是行得通的,也是凭个人力量能做到的事。

“话说回来,我的仇家一直很多。你会保护好自己的吧?我可不想哪天发现你被抓去做了人质什么的。”

“放心好了,之前几次是意外,我不会再被抓住了。”

NK最近在苦练刀术,重温童年时代教官教的几套刀法。佩刀太重,水果刀又太轻。她希望自己快一点长大,长大后才有力量战斗。

几个比较难的危险的招式她只能空手练,一练就是一下午。糖球出去觅食了,还没回来。

首领在外面敲门:“开门,我回来了。”

“下次再忘带钥匙,我可不帮你开。”NK说着,把门打开了。

他没办法忍受误会,立刻解释:“我带了。”

原来他抱着一个很大的棕熊玩偶,非要两只手才能抱住,不方便拿钥匙开门。一进门,他连鞋都没换就把它放下了,扶着腰抱怨:“可恶,想不到会这么重,早知道买个小点的了。”

NK戳戳它:“这是什么?”

“玩偶啊。”

“我知道是玩偶。我的意思是,你买它干什么?”

“尽管今天不是什么节日,但我在橱窗里看到了它,想把它送给你做礼物,于是就买了。怎么,不喜欢吗?”

“我不需要玩具。”

他挠挠头:“呃,我记得你说过你小时候能玩的只有刀,超可怜的。”

“我和那种玩洋娃娃的小女孩不一样,我是战士。虽然身体变小了,但我还是战士。因此我需要的,只有刀而已。”说着,她拿起倚在墙角的佩刀掂了掂。

他摸摸她的手,自言自语:“指腹都这么粗糙了,这样下去会长老茧的。”

她想起3137的质问,喃喃道:“我不会停止战斗,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停止战斗了。”

糖球回来了,它好像很喜欢这个玩具熊,经常趴到它上面玩。

过几天首领出门前把NK扔到活动室去了,特地叮嘱蓝发饰照看好她。在那里NK没法练刀,最多只能做一些跑跳练习,还要听她们聊那些家长里短,这直接导致那天她心情非常糟糕。

回家后她和他抗议,他表示他也没办法,因为从今天开始他要去做一些任务,要很晚才能回家,而且家里可能会变得很不安全。

接下来的半个月都是这么过的,结合之前的事情NK怀疑他是不想让她变强。

不过首领看上去真的很忙,连续四五天宵禁后才回社区。有几次实在是太晚了,就由红头绳负责送她回家。

传闻癌细胞的首领近期在肺部现身,报纸上的原话是“似有所预谋”,活动室的大家也在讨论这件事。

当NK问起他时,他却矢口否认:“不是我,那家伙是冒牌货。我没有去肺部,那离这太远了。”

“那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她问。

“也许是想假借我的名义,完成一些只有我能做到的事情吧。”这是他的回答。

这天NK到了家门口,才发现自己把钥匙忘在了活动室。天已经黑透了,红头绳也走了。她等了一会首领还没回来,她有些不耐烦,估计蓝发饰应该还留在活动室,就想回去拿。

走大路要绕半天,走小路更快一点。但路灯照不到小路,黑黢黢的不太能看清路。

NK向来胆大,这时兜里还装着裁纸用的剪刀。想想小路上没什么绊脚的石头,便更无所畏惧选择了小路。

周围环境昏暗,灌木丛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等NK停下来仔细听,似乎只是单纯的风吹叶子的声音。

眼看就要走到大路,前面转出了一个穿着黑大衣的男子。

“小朋友,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细胞在外面啊?你妈妈呢?”

NK眼睛很厉害,大致扫一眼就知道他只穿了这一件大衣,下面约莫是真空。

她心里早有了防备,悄悄拿了剪刀背在身后,表面上不动声色答道:“我正要去找她呢。”

“真巧,我和你妈妈认识,她叫我来接你。来,和叔叔走吧。”

“是吗?”NK十分冷漠:“那你知道我妈妈的编号吗?”

“嗐呀,她等得可着急了。我们先走,路上再说。”

男子有些心急,弯下腰,一把抓住NK在前面的那只手腕,就往她的来路走。显然,对方把她当成了普通的小孩子,天真到不需要费心编什么谎话就能拐走的那种。

“可这是我来的那条路啊。”

“你记错了,跟叔叔走就对了。”

 

次日,红头绳果然提到了暴露狂被抓住的事,最后感慨道:“没想到犯人会是小区的保安啊。”

“这么说不准确。”蓝发饰纠正道:“以前他是在小区里工作,后来因为偷内衣被开除了。”

“做过小区保安应该对地形很熟悉吧,难怪迟迟抓不到他。”

“奇怪,这种细胞怎么会自首的?”

“哎,我听说他不是自首的,好像是被细胞丢在那的。治安管理官发现他时他神志不清,身上还有伤痕。”

“要我说啊,他肯定是惹到不该惹的细胞了。”

“那也挺活该的。”

“说的是呢。”

NK喝着红茶,边听半大细胞们闲聊,边回忆昨晚。那家伙对她一个年幼细胞来说太重了,还是首领回来帮她把他丢到了治安管理局门口。

当时都宵禁了,所以他们是冒着被夜巡队盘查的风险做的这件事。在监控器的盲区,首领长出了翅膀,这样回去要快一点。

NK已经适应了高空飞行,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还有首领的说话声:“我以为你会杀了他的。”

“怎么说呢,虽然我很讨厌对年幼细胞下手的混蛋,但他毕竟是普通细胞。我没有权力杀他,所以把他交到了有权力处理他的细胞手里。”

“呐,NK,你觉得生命是平等的吗?”

她迟疑了一下,答道:“是的吧。”

“那杀死一个癌细胞和杀死一个普通细胞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虽然生命是平等的,但如果是犯下了罪行的生命,那就必须杀掉。所以敌人的生命和我们的生命并不平等……这么说又有点矛盾,你自己体会一下。”

“你认为癌细胞生来就带着原罪,我可以这么理解么?”

“我不想在这种地方和你讨论这个问题。”她搂紧他的脖子:“我怕你把我扔下去。”

“你那个朋友编号是31什么7来着?杀死了你所喜欢3207的,是她的同伴,换而言之相当于她杀死了3207。她也曾试图杀死你,但很快她死在了区长手里,于是你就忽视了她犯下的那些罪行,要为她复仇。我很奇怪她没有问你为什么变小了,就让你切腹。我想她并不关心你,她只是一个被洗脑的杀手。如此看来区长杀死她是正确的行为,就像你杀死癌细胞那样。区长和帮派份子勾结的事情尚未落实,你为什么那么确切地要向他进行报复呢?”

他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堵住了她的喉咙,NK逐渐感到呼吸困难。他这番话的逻辑无懈可击,瓦解细胞的心理防线本就是他的强项。

“他自己承认的。”NK底气有些不足:“我听他亲口承认的。”

“如果那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你又该怎么办?倘若他是无罪的,那你还会继续你的复仇、将他杀死吗?”

她不说话了。

他落在天台上,收起翅膀,得出结论:“被仇恨主宰的你,和我并没有区别。”

进门后NK的情绪爆发了:“所以呢?你说这些想表达什么?”

他看见她脸上有泪痕,便说“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你哭了。”他单膝跪地,拭去她的泪珠:“对不起,我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我不会再问你这种,连我也不知道答案的问题。”

“你没事吧?”NK回过神来,一个半大细胞关切地看着她:“你的脸色不太好。”

她摇摇头:“我没事。谢谢。”

昨晚首领没有追问下去,但那个问题依旧在她心头萦绕。

命运真是无常,原本她瞧不起以此为信念的他,如今仇恨竟也成了她的信念。

支撑她走到今天的,假如不是仇恨,那又是什么?爱吗?她不认为自己真的爱他,最多只是有好感而已,就像她对3207那样。

哪怕如此,也打破了她的誓言:我不会喜欢癌细胞的。

所以说誓言是用来违背的吗?她要做的事没有一件做成,说出的话总是与心意相违背。她渴望的自由啊,也只是看似触手可及而已。

她会健康长大吗?她会做成自己想做的事,获得幸福吗?

就连手里的这杯红茶,实际上她并不喜欢它的味道,觉得像嚼没味了的口香糖。她思考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知不觉居然把一杯喝完了。

她苦笑:未来的事,谁能说得清呢。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她不希望自己成为一个靠眼泪来博得同情的弱者。

她要变强,无论如何都要变强。

那晚他把她弄哭后,两个细胞都不怎么说话了。首领也没有再让她去活动室,NK就像以往那样独自在家锻炼。

明明住在一个屋檐下,却没有一句交流,这很别扭。

午餐是面对面吃的,但NK没有抬头,只盯着自己盘子里的食物。糖球一会落到他身上,一会又跳到她手边,焦急地发出啾啾声,似乎想让他们讲话。

NK沉浸在昨夜的梦境里,没有理睬它。

夜里她梦到年少时的自己和3137坐在学校的小河边,两个少女各拿着一根树枝在水面划动。她想划3137的编号,可划几次划的都是3207。

首领想和她和好,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不清楚她是否在为那晚的事生气,万一不是那件事,他不正好提醒她了吗。

她抬头了,是打算和他说话吗?他紧张地抓住了糖球,可她眼睛看着外面。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天空灰蒙蒙的,要下雨了。

她走过去,打开阳台的门收衣服。他内心纠结无比,手无意识地按着糖球弹性十足的头,在桌上来回搓。

它受不了这样的按压,像炮弹一样冲了出去。看着在空中乱飞的糖球,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它把一排洗干净了的衣服全弄掉了。

看到NK一脸生气的表情,首领赶紧把她的佩刀藏了起来。糖球知道自己闯祸了,忙不迭从阳台逃到客厅。

她出来半天没找到刀,决定先抓住糖球。他想把它也藏起来,它不理解,拼命往他后面躲。

NK径直走到他面前,伸手要球。

他索性装糊涂:“干什么?”

“把那个混球交出来。”

他腆着脸替它说情:“它不是故意的,你就饶了它吧。”

她撂下话来:“今天这个家有它没我,有我没它,懂?”

“心胸宽广点嘛,你一个细胞和球较什么劲呢,是不是?”

“不好意思,我就心胸狭隘。”

“以后让你带孩子,孩子可比它调皮多了,你还不得气死?”

她没反应过来:“什么孩子?”

“我们的孩子啊。你会给我生的,对吧?”

她脸唰地红了:“谁、谁说要给你生孩子了,真不要脸。别转移话题!”

“今天我看到了设计师家的宝宝,实在太可爱了,就是口水流得太多了。不过婴儿都这样,没办法呢。”

她跺跺脚:“莫名其妙的家伙,我不跟你说话了。”

NK也不计较糖球的事了,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拿去重洗。

屋外开始下雨了,而且下得很大。

她记得有一次裁缝小姐和漫画家约会时下着雨,那天首领向她要了一朵纸玫瑰。它应该在那个颠覆了一切的夜晚,被大火吞噬了吧。

说起大火,NK看了一眼防盗窗,被栏杆封起来了。万一再次遭遇火灾,该怎么逃生呢。

卫生间的门开了,首领从门后探出脑袋。

NK没好气地:“干嘛?”

“我来帮忙。”

“就你还想帮忙?不帮倒忙我就谢天谢地了。”

她把他轰出去,继续洗衣服。她将两只手浸泡在冷水里,五光十色的念想在脑海里交替。

现在她只希望自己晚上不要再做什么梦了,不然醒了会感觉很累。眼睛也会疼,就像一整夜没睡似的。

这夜她倒没做梦,第二天早早被他吵醒了。

他隔着被子,压在她身上,从眼神可以推断出来:他是故意的。

NK被压得起不来,气恼地:“沉死了,你一大早发什么神经啊?”

他没有动弹:“你知道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她想了想:“哦,情人节。”

“做那什么的材料我买好放在冰箱里了,你……懂我意思吧?”

其实首领自尊心很强,怕被嘲笑她发音不准,就没有直接说“巧克力”。

“不懂。老娘要睡觉,你快滚。”

“你有一天时间慢慢做,不着急哈。”

首领刚起来,糖球飞过来也在她被子上用力蹦了一下。

她气得坐了起来,骂道:“你这个小混球!净不学好。”

他没忍住,笑出了声。糖球也乐不可支,在空中翻滚个不停。

“你还好意思笑?”NK从地上捡起拖鞋,准备砸他们。

首领赶紧溜了,糖球也从窗户里钻出去觅食了,屋里一下子安静了。

她重新躺下后困意全无,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了。

没一会听到敲门声,是蓝发饰来找她了:“小i说你想学做巧克力,正巧红头绳会做,我也想学。他允许我们用你家厨房了哦,那我们三个一起好了。”

NK腹诽他的狡猾,真正投入其中后做得倒挺开心的。

“是做牛奶味的好呢,还是做草莓味的好呢?”

“都做吧,反正材料还有很多。”

固定液态巧克力形状的模具是心形的,NK撇撇嘴,想:那家伙要是收到我做的巧克力,绝对会笑得像捡了钱一样。

这时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很久没笑过了,取而代之的是悲哀的泪水。

如果那家伙是真的喜欢她的话——NK手头的动作不由慢了下来:倘若他真的喜欢我,至少也要让我也笑笑啊。

蓝发饰和红头绳在聊她们共同心仪的男孩,嘴上怂恿对方趁机去告白,听起来心里又不期望对方告白成功。

她们又拿NK开玩笑,问她有没有喜欢的小男孩。没等她回答,两个细胞哄笑,推搡着对方的胳膊。

在厨房打闹是很危险的,NK心说你们妈妈没告诉过你们么。

一上午不知不觉过去了,她们也做出了满意的巧克力。

中午三个细胞打电话订了外卖,刚挂电话,立刻就有红血球来敲门。

蓝发饰有些吓到了:“这么快?”

先上门的红血球拿来的不是外卖:“您好,这是您的快递,请签收。”

NK奇怪首领没有提前告诉她会有快递,但灰色塑料纸上的地址确实是这里。

蓝发饰签收下来,问NK:“买的是什么?”

“不知道。”

红头绳掂了掂袋子,又晃了晃,猜测道:“应该是巧克力吧?”

过了一会来敲门的才是送外卖的红血球。

吃完午饭她们就离开了,NK睡了会午觉,练了一下午的刀术。傍晚糖球回来了,她没有在意,在地上做俯卧撑。

她听到细小的声音,起来一看,糖球在咬快递袋子,已经咬出了一个大洞。

“不行,这个不能吃。”

NK蜷起一根食指,把它弹开。糖球不满地滚走了,她拿起快递检查。里面的东西完全露了出来,是个粉色的硬纸盒,还有一个粉色的信封。

红头绳猜得没错,果然是巧克力。能闻到淡淡的香水气,来自信封上。

这玩意怎么看怎么像情书啊。

是谁写给谁的呢?答案似乎很明确,但不打开看看的话是没办法定论的。NK心怦怦跳着,明知道偷看别的细胞的信件是不正确的行为,她还是拆开了它。

信的内容是这样的:“我仰慕你很久了,但没有勇气来到你面前。请收下这份巧克力,它是我亲手做的,包含了我所有的心意。”

落款是仰慕你的细胞。

NK推测大概是小区里某位女性喜欢上首领了,情人节到了,羞于表白又想做点什么,所以才有了这封匿名情书。

伪装模式的他还是挺帅的,啊,那个混蛋。她才没有吃醋,只是有些不爽。对,她不爽他隐瞒自己癌细胞身份,整天招摇过市,还让人家小姑娘坠入情网,这和诈骗有什么区别嘛。

等他回来,她要好好教育他。

宵禁了他还没回来,NK在厨房百无聊赖地和糖球玩。

它每叫一声“糖”,她就喂它一块巧克力,把做得不好的都喂给它了。说是失败作,其实只是形状难看,反正又吃不死。

本来有一大盘的,到后来就剩下七八块了。

糖球还在叫“糖”,NK不给它了:“留点给他吧,那家伙盼了一天呢。”

它听不懂她的话,吃不到巧克力只觉得很沮丧,但也没有趁NK不注意来抢。就这点而言,它还是挺懂事的。

屋子里的灯毫无征兆地灭掉了。NK按了几下开关,没有反应。

啊,跳闸了吗?

她搬了椅子,在黑暗中摸索着到了门边。

正打算开门去检查,无意中她看到对面的大楼还亮着灯。

NK倏地警觉起来:会不会有细胞故意拉了闸,然后在门口等她出来?

她冒险拍了一下门,声控灯的光从门缝漏了进来。她从猫眼往外看,发现猫眼被挡住了。

就知道有问题!

接着她听到咔嚓咔嚓的声音,有细胞想从外面打开门。

窗户没办法出去,她犹豫了几秒,一手抓着糖球,一手拔出佩刀,躲到了衣柜里。

首领在帮派里卧底,外面的细胞会是他的仇家吗?

NK的细胞核狂跳不已,屏住呼吸听动静。没多久门开了,那个细胞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听脚步声数量只有一个,而且是个重量级选手。

脚步声朝着衣柜这边来了,她握刀柄的手心出汗了,暗暗祈祷对方不要发现她。能避免战斗,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衣柜门开了,糖球叫了起来,手电筒的光刺得NK睁不开眼。但不战斗是不行的,她凭着感觉刺出一刀。

她的刀被缠住,随后被拽走了。一个细胞抱住了她,对方力气很大。她拼命挣扎,没少在他胳膊上留下抓痕。

他笑着说:“女侠,手下留情啊。”

听到熟悉的声音,NK松了口气,又气愤不已地捶打他的胸口:“就知道是你干的好事!你有病啊,干嘛这样?”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

“因为前不久我才遇到过暴露狂,哪里会想到是你的恶作剧。”

首领左手繁密的突触卸了她的刀,右手搂着她,手里并没有手电筒。NK突然意识到除了他们,房间里还有一个细胞。

那个细胞把灯打开了,是个憨态可掬的胖子,穿着普通细胞的制服。

他向NK挥挥手:“你好哇,小朋友,我是小i的朋友。吓你是他的主意,我只是友情客串一下,不要怪我哦。”

糖球落到胖子头上,“啾”了一声,似乎也在埋怨他。

首领把NK放下来,她仍惊魂未定:“最近发生的怪事够多了,你们就不要再刻意制造了好吗?”

“什么怪事?”

听她讲了快递的事,首领十分兴奋:“情书?在哪?给我看看!”

“我也想看!”胖子凑了过来,和他一起看。

看完他就失去兴趣,把情书给了胖子:“搞笑吧,这种来路不明的食物谁敢吃啊。”

“我倒觉得没什么,”胖子咬着拇指尖:“我想要还没有呢。”

“不好意思,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吃了别的女孩做的那什么,女朋友会不高兴的。”

他嘀咕:“不吃白不吃,你不吃那我拿走了?”

“随便你了。”首领又来纠缠NK:“我的那什么呢,你做了吗?”

她从厨房里把做好的巧克力拿给他:“拿去,算我上辈子欠你的。”

他连着尝了三块,说:“味道不错啊。”

NK不想说其实她会做巧克力,巨噬细胞老师教过她很多甜点的做法。

客厅里传来一声闷响,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

“出什么事了?”

他们走出厨房,看到胖子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抽搐了几秒,便没了动静。

NK心一紧,快步走到他身边,蹲下试了试他的脉搏。

首领在一旁问:“要叫救护车吗?”

“不用了。”她摇摇头:“他死了。”

他捡起地上的半块巧克力看了看,蹙起眉头:“啧,是穿孔素。”

不消多说,有细胞想杀他,但误杀了胖子。

“唉,我们有事干了。得赶紧把尸体处理掉,天亮了就麻烦了。他是帮派成员,不是普通的细胞民,也没有什么家人。我想趁着夜色把他丢到远一点的巷子里,这个方法是可行的。”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还有一个问题,我可能已经暴露了,这地方不安全了。唉,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真是……”

“等等。”NK打断他的话:“你朋友死了,你难道不伤心吗?”

“我没有把他当朋友哦。”首领很无所谓:“在帮派里不是什么细胞都可以信任的,乱交心的家伙最后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这个细胞真是没有丝毫的怜悯心。

NK皱了皱眉:“你不怕我觉得你冷血吗?”

“你要这么想,”他在她面前停下,看着她的眼睛说:“至少我很坦诚。”

 

Chapter 14 细菌养大的孩子

处理完胖子的尸体,他们在这里又平安无事地生活了几天,期间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首领天天念叨着搬走,到底也没做出什么实际的行动。NK讥笑他是大空谈家,光说不做。

那个假冒的首领在胃部纠集了一大批流亡的细胞,其中牵扯到的除了帮派还有散兵、细菌等势力,有点常识的细胞都看出来他们对体内世界构成了隐患。

《体内日报》跟进报道免疫系统对癌细胞首领的围剿情况,但他的力量已经壮大起来了。

在路边的迎春花像金色瀑布那样流淌下来的季节,首领在胃部宣布肿瘤第二帝国建立,正式向免疫系统宣战。

战争爆发了,大量的物资运往前线支援士兵。NK想如果她没有变小的话,应该也会被调去前线吧。

帝国部队攻下了中脘后,制造了震惊世界的屠杀,杀死了两百万个的免疫细胞和普通细胞民。一时之间诸多报纸对此表示强烈谴责,各界人士口诛笔伐。

这场屠杀成了热点话题,稍有点正义感的细胞都愤怒地说:“屠杀战俘和手无寸铁的普通细胞民,这样的帝国一定会灭亡!”

NK和首领靠在沙发上,一起看的这份报道。

她唏嘘不已,他倒觉得没什么。他说屠杀战俘和原住民不仅节省了资源,还能防止他们卷土重来。要知道战争期间,任何一个细胞民都有可能拿起武器成为敌人。

“你这个魔鬼,那可是两百万条生命!”

她的音量很大,把糖球吓得跳了跳,瞪着圆溜溜的小眼睛看着她。

“如果换我的话,我也会这么做的。再说了,癌细胞落到你们手里连做俘虏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被处决了。”

这种争论注定是没有结果的,NK不想和他吵,伸手把这张报纸翻了过去。

胃部上方是非常重要的脏器,如肝、肺、心脏等,无论哪个都不能出问题。免疫系统设置了重重封锁线,帝国部队大有向下扩张的趋势。

有细胞预测,接下来第二帝国会进攻下脘,而下脘正是他们社区所处的位置。

血管里的细胞还是很多,丝毫没有减少。

从中脘那边过来的红血球告诉这边细胞那里的惨状:“到处都是残肢断臂,露出白森森的骨头。血像洪水一样,把好多轻的东西浮了起来在街道上漂流。

“鞋子吸饱了血后,再到干净的路上,走一步就是一个血脚印。

“随便一踢可能踢出一个不知是谁的脑袋,而不谙世事的孩童们把这些脑袋当球踢。”

养分开始限量供应,宵禁愈发严格,巡逻队的成员数和巡逻频率增加了。哪怕是白日外出的细胞,回答问题时稍有不慎就会被抓到治安管理局去。

战火逐渐向这边蔓延,不少细胞民逃离下脘,到别的器官去避难。

NK看到音乐家提着个大行李箱,一阶一阶地下楼。箱子里装了不少东西的样子,看着就沉。

他吃力地用衬衫袖子擦汗,嚷嚷道:“再不走就来不及啦。我虽然一大把年纪了,但还没活腻呢。”

细胞不正常流动会造成体内世界的动荡,免疫系统严令禁止这样的行为,甚至在下脘周边设置了封锁线。尽管如此,还是有很多细胞民流了出去。

皇帝声称攻下下脘后不会屠杀原居民,诸大报纸上的写手对此深表怀疑。

终于下脘要守不住了,免疫系统才撤掉封锁线,允许细胞民自行离开。

NK和首领属于最晚走的那一批,完了还没动身,下脘就失守了。

她觉得都到这份上了,已经没什么好走的了。首领不同意,他说他要去回盲口找一个细胞,他能帮助他重新夺回自己的身份。

“你知道有句话叫‘假作真时真亦假’吗?”动身前一天的晚上,首领看上去很苦恼,“那个混蛋站出来说自己是首领,大家都相信他并且追随他。这时我再说自己才是真的首领,也不会有细胞相信了。”

NK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话说回来,那个冒牌货还挺有本事的,到现在还没被干掉。”他趴在桌上,下巴枕着自己的胳膊,嘟囔不清地说:“有机会的话我想见见他。”

“你要去回盲口找谁?”

“一个旧时代的细胞。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有没有死掉。我更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帮我,但纵观体内,能做到这件事的细胞只有他了。”

“那我复仇的事就这么算了?”

“等战争结束再说吧。说不定他会死于这场战争呢。”

“我信你个鬼。”NK指指报纸:“这家伙现在可混得风生水起呢。”

就在三日前,下脘区的区长向皇帝投降。他表示愿意自己归顺,前提是皇帝不屠杀下脘的居民和放下武器的士兵。

皇帝答应了他的要求,帝国的部队陆续进入下脘区。

全世界都在关心下脘居民的命运,皇帝遵守了诺言,帝国部队进入下脘后没有大开杀戒。一切都像平常那样,只是区内建筑物上的绿盾旗都被降下,换上了第二帝国的国旗。

NK把报纸捏得皱巴巴的:“战争结束后他有可能会上军事法庭,但他可以狡辩说自己是为了下脘区的区民才投的降。大家,至少下脘区的大家会为他说好话,开脱罪名。”

3137不是首领的挚友,因此他对区长的仇恨没有那么强烈。他“哦”了一声,心想:说到底她还是放不下3137的事情。等着瞧吧,时间会治愈她内心的创伤的。

这趟出远门没什么需要带的,首领说养分和氧气他可以在路上搞到。他说他们还会回来的,因此NK把3137的佩刀也留在了家里。

幽门有一条很长的石阶梯,爬到半路糖球骨碌骨碌滚下去了。NK追着它往回走,她以为自己很快能把它抓住,可它总在离她只有一点的地方停下。每次她快要抓住它时,它又继续往下滚。

等NK好不容易抓住它时,她已经和首领失散了。这条路上的细胞多得数不胜数,普通细胞更是不计其数。

适逢散兵的中心部队和帝国军队在幽门爆发冲突,散兵领队调来轰炸机队轰炸幽门,甚至没有通知免疫系统。

防空警报响的时候,NK乍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多年的从军经验告诉她这时该躲到防空洞里,可问题是它响得太不合常理。

好多红血球和难民还在血管里行走,如果是免疫系统方面执行的轰炸,怎么会连事先通知都没有呢?

除了受过训练的战士和一些经验老到的红血球,很少有细胞明白这几声警报的真正含义。

即便如此,防空洞也被挤满了。怕弄丢货物,红血球们把木车也推了进来。车上装的似乎是某种药品和活性激素,一箱一箱的。

在战争时期这些是珍贵的物资,为防止被敌方抢走,还有免疫细胞专门负责押送。

几个杀手T细胞在很大声地说笑,红血球们聚在一起聊天。有一个普通细胞在摄入养分,味道很浓重。还有个母亲带着她年幼的孩子,孩子哭闹不止。

NK受不了里面的环境,抱着糖球站在防空洞最外沿。蔚蓝色的天空没有一丝云朵,确实是轰炸的好天气。

她盯着它看了片刻,隐隐有一排小黑点在逐渐变大。

一个站在洞口的普通细胞大叫:“快看,轰炸机来了。”

细胞们先是安静了几秒,随后炸开锅地讨论起来。

轰炸机掉下许多个小点,落到幽门区里就升起一阵平淡无奇的黑烟。

NK知道这黑烟远看像野炊时制造出来的,实际上很不一样。黑烟升起的地方会有细胞死去,楼房会被点燃,顷刻间化为一片火海。

轰炸机投完炸弹后便返航了。这片区域有细胞负责建设,而它们只负责破坏。

确认轰炸结束的警报响了后,细胞群从防空洞里出来。该送货的去送货,该救火的去救火,NK不知道自己该去哪。

她只知道首领的目的地是回盲口,但回盲口也不是个小地方,去了那她该怎么找到他呢?

想想还真是讽刺,以前她拼了命想从他身边逃离,现在又想回到他的身边。

就这样分开其实也挺不错的吧。她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看着过往的细胞发呆。他不是她的亲人也不是她的丈夫,他是她的宿敌。

原本该互相攻击的两个细胞因为种种意外成为了同居者,仅仅是这样的关系吧?

定下了“只要帮我复仇就把身心交付予你”的约定,但他并不是真心要帮她复仇的样子。

糖球蹭了蹭她,发出“糖、糖”的声音。每次求食时它都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NK回过神来,决定带它回下脘的家,那是唯一能将两个细胞联系起来的地方。

夜里找个隐蔽的通风道睡一觉,清晨继续出发。

回家的路线穿过幽门区内部,NK从废墟旁路过,看到巡逻队队员在灭火。有的细胞被弹片削掉了半个脑袋,血肉模糊的尸体扔在路边没来得及清理。

她是战士出身,倒不怕血腥的场景和尸体。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她尽量屏气,加快了脚步。

糖球仰起头嗅了嗅,深吸一口气,似乎把空气中被污染的分子都吞了下去。

NK吓了一跳,糖球透明的身体里浮现了一些小黑块,很快就变淡,直至完全消失。

接近幽门和下脘的边界,沿途无主的房屋多被撬开了房门,散兵和难民将财物洗劫一空。

散兵好烧毁房屋,归顺皇帝的巡逻队为了灭火疲于奔命。白血球几乎被烟灰熏黑了,有的坐在路边想休息一会,之后再也没爬起来。

养分和氧气都拿去供应帝国的军队了,只有水是盈余的。

大街上的自动供水机都有一根管道,连着中央供水系统。战争期间发生了一次严重的投毒案,出自散兵的手笔,导致七十万细胞丧命。

这下水也不怎么有细胞敢喝了,但还有些难民连填饱肚子都成问题,自然不怕被毒死。

也许被毒死比被饿死要痛快一点,谁知道呢。

道路上堆积着成山的饿殍,红血球们在血管里有条不紊运送着养分,两旁的帝国军队既负责保护他们,也负责押送。

战争时期细菌瞅准免疫系统为肿瘤帝国的事忙得焦头烂额,便表现得很猖狂,肆无忌惮地出现在大街上抢夺红血球的养分。

这些细菌的战斗力也不是很高,来多少死多少,变相为免疫细胞提供了食物。

起初NK还能捡头细菌果腹,后来连细菌也没有了。难民们太饿了,就算不是免疫细胞,没有吞噬作用和相应的溶酶体,为了打发要命的饥饿感,他们还是把细菌吃了个干净。

很多普通细胞都因为吃了有毒的细菌荚膜死掉了,瘦骨嶙峋的尸体紧挨着瘦骨嶙峋的尸体,陷入了恶性循环。

由于天气原因,细菌的尸体大多腐烂得很快。还有的被其他尸体污染了,更没法吃了。

焚尸炉已经运转不过来了,一旦因为超负荷运作而故障,情况会愈发糟糕。

理论上讲NK可以吞噬一切细胞的尸体,她体内具备相应的酶能将其分解转化成能量。

但她心中残存的道德感尚未被饥饿消灭殆尽,因此竭力克制自己。同时她也不许糖球吞噬其他细胞的尸体。

一个穿普通细胞制服的细胞倒在路边,看上去刚死没多久。糖球实在饿得受不了了,扑了过去,NK怎么叫都叫不住它。

那是一个瘦弱的少年,白发长长的拖在地上,纠缠了不少灰尘,看上去脏兮兮的。

听到动静,他居然睁了开眼。

看到糖球,他眼睛一亮:“食物!”抓住它就要往嘴里塞。

“住口,糖球不是食物!”

他很不解:“糖球难道不是食物吗?”

“这是我的宠物,糖球是它的名字。”

“这样啊。”他垂头丧气地松开手,把它放了。

糖球差点被吃掉,吓得不轻,拱到NK怀里撒娇。它“啾啾”叫着,意思是自己很害怕。

她摸摸它的头:“活该,叫你不听话。”

少年往地上一躺:“啊,我没力气了,快饿死了。你有吃的吗?”

“没有,我也饿……要不,你喝点水?”

“正好我想喝水,水在哪?”

“你等着,我去给你接。”

NK到自动供水机那拿了个纸杯,调了杯温水递给他。

他一口气喝了个干净,擦擦嘴:“谢谢,你的恩情我不会忘记。”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我一直看他们从这种铁箱子里弄水喝,但我自己不会。”

“只要按一下开关就好了,不是很简单吗?”

“啊,原来是这么办到的啊。”

NK心想不会吧,现在还有细胞不会用自动供水机?

她注意到他脖子上有浅浅的外血管:“你是癌细胞吗?”

他歪歪脑袋:“癌细胞是什么?”

“呃,那我换个问题,你是哪里来的?”

“我是从小肠来的阿葡,是立志成为将军的细胞。”

“为什么要成为将军?”

“因为做将军很酷,我在书上看到的。妈妈们也很赞成,虽然很舍不得,但我还是独自出门远行了。”

“妈妈们?”

“是。妈妈们是金葡菌。她们在下水道捡到了我,把我抚养长大。我一直以为自己是细菌,还奇怪妈妈们为什么不到地面上来。

“等我成年后她们才告诉我我不是细菌,是细胞。细菌生活在体外,细胞生活在体内。她们只能躲在下水道,出去就会被杀。”

“癌细胞的话,出来也会被杀哦。”

“癌细胞不是细胞吗?”

“尽管是体内世界的产物,但癌细胞会危害体内世界的秩序,所以必须得杀掉。”

“只要做好事的话,没有理由把我杀掉的吧?”

“话是这么说……”NK竟无言以对。

他四下张望,看到那边有一队运货的红血球:“为了报答你,我去抢点食物给你吧。”

她一把把他拉了回来:“站住,你这个家伙。抢东西是不对的!”

他挠挠头:“抢东西自己吃是不对,但给别的细胞吃没什么问题啊。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哪有这个道理啊!”NK有些头疼,“你是细菌养大的,她们教你的那些事有些是不对。总之不要对红血球下手,虽然我的确很饿。”

糖球在空中乱飞,最后落到了她的肩膀上。

阿葡想了想:“我时不时会从下水道里钻出来,看到的第一个建筑是图书馆。看管图书馆的记忆B细胞教会了我识字,还允许我在里面看书。他这种行为算做好事吗?”

“大概算的吧。没什么事的话,再见了,祝你成功。”

“你要去哪?”

“回家。我的家在下脘,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糖球,我们走。”

“等一下。”他叫住了他们:“我和你们一起吧。是这样的,我要去下脘区找皇帝,听别的细胞说他在那里。”

“你为什么要找皇帝?”

“那还用说吗,将军都是要辅佐皇帝的吧,而且正好他也是癌细胞什么的。有什么问题吗?”

“呃,你要知道皇帝有暴君和贤君之分。辅佐暴君是助纣为虐,而肿瘤帝国的皇帝似乎是个暴君。”

阿葡脸上写满了茫然:“你说得太深奥了,我听不懂。”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愿不愿意辅佐他,得等见到他再做决定。光听我说,你是感受不出什么的。”

“抱歉,我离开下水道才几天时间,外面的世界和书里的很不一样。”他脚尖在地上来回蹭着:“在我报答你的恩情前,能拜托你教我什么是好坏吗?”

NK犹豫了片刻,这样无理的要求,她完全可以拒绝的。但这孩子的眼睛像纯洁的蓝水晶,不染一丝尘埃。

他是未经雕琢的玉石,不管谁想让他做什么,稍加哄骗就能叫他言听计从。她没办法就这样离他而去,天知道他接下来会遇到什么样的细胞。

“行,那你就跟我走吧。”

最近出现一股新兴势力,叫自发抵抗组织。成员大多数是免疫细胞尚未毕业的学生,认为司令部腐朽得无可救药,抵御癌细胞的工作该由他们来做。

墙上到处是他们的涂鸦,触目惊心的红字写着“绝不退让”“叛徒滚出体内”“冒牌货都去死”之类的标语。

墙面已经被浅黄色的油漆重新漆过一次了,可这无济于事。涂鸦像春日的花草一样繁盛,有学生刷的标语,也有帮派成员留下的暗语。

他们在一条巷子里发现了两具普通细胞的尸体,是真的刚死没多久。尸体表面呈现黄绿色,头上都有“蘑菇帽”,典型的被感染特征。

“啧,是被病毒杀死的同伴么。”

“啾,啾~”糖球在NK肩膀上蹭蹭,表示它想吃。

阿葡也用手指戳了戳尸体,问NK:“这个我能吃掉吗?”

NK非常饿,这个时候再讲“道德”就有点荒唐了,毕竟细胞不是他们杀的,最多算废物再利用罢了。

以前教官也讲过,在紧急情况下吃掉弱小的同伴是无可厚非的。而且就算他们不吃,也会有别的细胞来把他们吃掉。

“能吃,糖球倒没什么好担心的,那家伙什么都能吃。但是你,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相应的酶把他们消化。”

“试试不就知道了。”

正式开动前,NK双手合十,稍微祷告了一下:“冒犯了。”

阿葡一边吃一边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为了表示对死者的尊敬和悼念。”

“有什么意义吗?”

“是一种同理心的表现。设想一下,假如死去的细胞是你,我要把你的尸体吃掉。我很抱歉,这是一种无奈的决定。虽然你已经死了,感受不到我的歉意,但我这么做了,起码能安慰一下自己。”

“所以说,同理心就是假设对方还活着,然后向他道歉?”

“是在你要对他做一些不好的事情的情况下,才需要这样。”

阿葡似懂非懂,NK不知道自己灌输给他的思想是对是错,至少她抱着这样的思想活到了现在。

填饱了肚子,又有了新的同伴,和首领走散带来的消沉情绪被逐渐淡化了。但他的身影始终在她脑海挥之不去,不管她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下一秒出神时想的一定是他。

“要是他在的话,会怎么做”这样的想法会时不时冒出来,他就像个幽灵一样跟在她身边。

这种感觉很是折磨她,NK越来越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精神不正常。

幽门区和下脘区之间是荒原,没有通风道可钻。看到军队的帐篷群,不管是哪方的,NK都会远远绕过去。

她可不想和战士打交道,没有纪律的士兵是非常可怕的。

荒原上最不缺的是尸体和物资中转站,但物资中转站不是收容所。树状细胞负责情报的传递,是绝不会允许细胞在里面过夜的。

即便晚上要露宿,温度会低一些,阿葡还是说地面上比下水道好多了。他讨厌过于潮湿的环境,奇怪先前的自己怎么能够忍受躲在下水道的生活。

“这是因为你长大了啊,青春期的小鬼开始叛逆是正常的。”

天空忽然下起了雨,NK和阿葡在物资中转站的屋檐下避雨。

门开了,这个中转站的树状细胞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

NK抢在他开口前说:“我们只待一会,雨停了就走。”

“旅途很辛苦吧?”他很友好地招呼他们:“进来歇会,烤烤火,喝杯热茶吧。”

“谢谢,你真好心。”阿葡没有丝毫戒心,拉着NK就进去了。

“这位客人是癌细胞吗?”

NK点点头:“不过他不是帝国兵哦,请放心。”

“那就好。”

看到糖球,不出所料,他很惊讶:“啊,这是什么生物?”

“它是糖球。”阿葡笑着说。

“糖球?”他的回答让树状细胞摸不着头脑,为了避免尴尬,他耸耸肩:“好吧,糖球。”

物资中转站不大,但收拾得井井有条。除了办公柜后面有一张椅子,能坐的地方只有靠墙摆放的条凳。等货的红血球会一排排地坐在那,NK过去巡逻时经常看到那样的画面。

原本一尘不染的木地板,因为他们的到来多了好几个泥脚印。

NK为弄脏了地板感到抱歉,树状细胞却表示不介意。

“请坐。”他去给他们倒茶,NK留心提防他的动向。在不清楚对方底细的情况下,她不敢放松警惕。

趁他背对着他们,NK给阿葡做手势,意思让他等会不要喝他给他们的茶,他没看懂。

树状细胞端来三杯热茶:“请慢用。”

阿葡拿起来就喝,被烫到了:“好痛!”

N撇撇嘴:“说了叫你慢点喝啦。”

有几滴茶洒到了桌子上,树状细胞抽了几张纸递给他。NK接过来,帮他擦干净。

“你们是姐弟吗?”

“不,我们只是暂时结伴而已。”

“这样啊。”

树状细胞把几根木柴塞到燃烧的壁炉里,里面发出噼啪作响的声音。他们感到十分温暖,明亮的火光映照着彼此的容颜。和幽门区对比一下,这里真像个世外桃源。

中转站的墙上贴了一面长方形的镜子,NK有段时间没照镜子了,起身走了过去。她身体发育得很快,镜子里的她不能再说是女孩,俨然是个亭亭少女。

“真是失礼,我还没问这位客人是什么细胞呢。”

“虽然我穿着普通细胞的制服,但我其实是NK细胞。”

“诶,癌细胞和NK细胞……”

“这对组合很奇异吧?”NK笑着说:“明明是宿敌,却结伴出行。嘛,只能说战争年代什么事都会发生,大叔你要学会见怪不怪啊。”

“哈哈,说的也是。”树状细胞想起什么:“地下室里有一些NK细胞的制服,我去找找有没有适合你穿的。”他拿着手电筒和钥匙下去了。

NK敲敲阿葡的脑袋:“你这家伙,不要乱喝陌生细胞给的饮料啊。谁知道他会不会下药。”

“他为什么要下药?”

“这你就不懂了吧,也许是想把细胞迷倒后拿走对方身上的财物,或者干脆是变态碎尸狂之类的。”

“这个大叔是碎尸狂吗?”

“我只是打个比方,总之不要光凭表面去判断一个细胞的好坏。”

“这么复杂的吗?我感觉这个大叔是好的。”

“话说这样的家伙也是少见,居然敢收留来历不明的细胞,尤其是癌细胞。”

正说着,树状细胞拿着一套制服上来了,让NK去卫生间试试。

她换完衣服听到阿葡问他:“大叔,你是碎尸狂吗?”

“怎么,你看我像吗?”

“不像。”

“那不就得了。”

NK出来后,树状细胞乐呵呵地对她说:“你的同伴很幽默哦。”

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套制服合身的话,我想作为礼物送给你,请收下。”

雨一直没有停,树状细胞招待了他们晚饭,还很大度地留他们住了一夜,各给了他们一条毯子。他们把几条条凳拼在一起,睡在那上面。

NK有点不敢睡,后来架不住困意,还是睡着了。

第二天雨停了,是晴天。吃过早饭,NK和阿葡打算重新出发。

树状细胞很舍不得,站在台阶上挽留:“真的不能再多留一天吗?”

阿葡看着她,她正在脑海里措词,一时半会回答不了。

“抱歉,说了很任性的话呢。”他露出了落寞的表情:“因为位置原因,极少有细胞会在我的中转站停留。很多时候他们只是经过这里,我一点忙都帮不上,也不好意思主动开口。昨天看到你们被雨困在这里,我才鼓起勇气邀请你们进来……请忘了我刚刚的话吧,谢谢你们的陪伴,我很开心。”

“哪里,该说谢谢的是我们。”NK走下台阶,忽然回头说:“现在是战争时期,不是所有的来客都带着善意,请多加小心。”

“我会的。”树状细胞微微鞠躬:“祝你们一路顺风。”

一阵微风吹过,中转站门口挂着的风铃叮铃铃唱起了歌。

道路两旁的路灯上,悬挂着的尸体也随风摇晃着。他们的头被布袋蒙起来了,看制服应该是免疫细胞。

NK家的门被暴力破开了,但损失并不是很严重。3137的佩刀还在,这就够了。把门锁修修,房子还能接着住。

NK发现她才走了半个月,很多事物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蓝发饰随家人逃向了盲肠,红发绳留下来没走,被一个帝国兵给糟蹋了,业已投河自尽。

一个年迈的普通细胞,没日没夜坐在楼下长椅上和细胞说话。身边没有细胞时,他就会对空气说话。

说着说着他总会来一句:“唉,这世道啊……”

安定下来后,NK先洗了个澡,换上睡衣把树状细胞送的制服洗了。

阿葡不会用莲蓬头,NK教会他怎么打开和关上:“往这边拧是热水,往这边拧是冷水。还有,在别的细胞面前光着身子很不礼貌哦,以后不要这样。”

她找了把剪刀,替阿葡理了个清爽的发型。

NK想把自己的头发顺带着剪了,有点下不去手。某个混蛋说他喜欢她留长发的样子,她犹豫了半天,正要狠心下刀,电话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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