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赐我死

你薇悲惨的一生

【工作细胞同人】黄昏是献给她的诗

《工作细胞》路痴组同人,肺炎链球菌(弃)X红血球(3803)向短篇已完结,非原著向。

注:“秋天到了,王在写诗”是查海生的诗,弃错记成了查良铮的,属张冠李戴。

 

弃喜欢云多的天空,大块大朵的云团在一起的那种。在喜欢红之前,他对这些并不感兴趣,每天考虑得最多的是三餐问题。但是喜欢上红之后,世界变了个样子,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美丽。

现在的天空就是他喜欢的那种云多的天空,落日给云镀上了一层金色,靠近边缘的地方微泛橘黄。

弃和红正躺在体外的荒原上,他从那缥缈高远的穹空收回视线,落到右边的人脸上。浓密的睫毛闭合着,她像一朵花那样沉睡着。

虽然很想和她共享这难得的景致,但看她睡得那么香,实在不忍心吵醒她。

就在此时此地,他忽然想为她写一首诗。

舞文弄墨可不是细菌的专长,毕竟他们生来就是做战士的。细菌的遗传密码里往往记述着战斗技巧,也就是所谓的本能,随机会附带些“无用的信息”,诗歌算是其中一种吧。

因此对他而言,记忆是十分古老而虚幻的东西。弃努力在自己的遗传密码中搜索,只是莫名其妙想起了一句“秋天到了,王在写诗”,好像是个叫查什么良铮的人写的。

菌群里有个绰号叫诗人的家伙,但他念的都是“流浪的人你若到斯巴”之类的怪句子。首领倒是很提倡,认为这样的句子有鼓舞士气的作用。

弃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从脑海里清出去,兀然发现喜欢她是件很没道理的事。第一印象是她很糊涂,粗心到连自己运的是什么都没注意。

但是他喜欢她和她是个蠢货是两回事。被喷嚏一号炸出体外后,她的影像一直在他脑海挥之不去,他老是想起她来,被思念折磨得几乎发狂。

弃曾在一本蓝皮书上短暂地停留,封面上写着“诗集”“弃的故事”和“骆以军”。他没有选择别的字,单单挑了个“弃”作为自己的名字。

第三十四次在体外荒原上用指甲划下她的编号“3803”,他决定给她起个名字,和他一样是单字:红。她就这样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有了名字。

细菌在体内有零散的据点,往往隐蔽而历史悠久。许多代细菌在那里出生、成长再到死亡,为的是有朝一日最终之战来临,和体外大军里应外合,完成攻占体内世界的壮举。

毫不犹豫的,他选择回到体内潜伏。随便找了一个据点住下,那里碰巧离红居住的公寓很近。某天他在通风道里散步时意外得知这个讯息,跟踪她到了她的处所,两人的故事就此展开。

起初只是觉得她尝起来会很美味,碍于潜伏规则的束缚不能开杀戒。它要求所有细菌采取“不作为”的态度,从而降低据点暴露的几率。纵使衣食无忧,一般的细菌战士怎么可能耐得住寂寞,他们宁愿冒着被杀死的风险出来,也不会待在那狭小的暗室混沌度日。

他常常趁红出门工作后溜进她的房间里,待在她家里,什么也不做。床单上留有她的香气,空气是她呼吸过的,光是这两个理由就够他在屋里坐一天。

走的时候要小心地清除来过的痕迹,以免她起疑,尽管他估计她没有聪明到那个地步。他像一滴水渗入纸巾那样,悄悄渗入她的生活。他会随手帮她把忘记倒的垃圾扔掉,把她无意间被碰倒的日历立起来放好。组织胺分泌过多造成了洪水,他就顺手关上窗,免得蛮不讲理的强盗样的水冲进屋里。

红很喜欢吃糖,每天早上出门前都会从糖罐里摸一颗。弃也喜欢那种甜甜的味道,每次偷吃过糖果,都要为如何把盖子完好无损地盖回去发愁。他的指甲锋利,一不小心就会留下可疑的划痕,所以这是个技术活。幸好他有一整天的时间来完成这个高难度动作,红还在奇怪糖怎么消耗得这么快,根本想不到有位不请自到的客人来过。

 

一大团白丝纠缠着飞过去,柳絮?哦对,现在是春天来着。

微醺的晚风拨乱了她的刘海,他小心翼翼地用左肩的触手端把那几绺不安分的头发理好。

很美的睡颜呢,就像花一样。他这样想着。因为他的背上生有触手,仰躺的姿势对他而言是很不舒服的。可他没有翻身,继续这样别扭地躺着。

 

红还是发现了他,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他经常做噩梦,有一天从噩梦中醒来,感觉自己的生活糟糕透了,想见她一面的渴望陡然强烈起来。

红住在三楼,他用触手勾住阳台的栏杆,轻轻松松爬了上去。房间里漆黑一片,屋子的主人躺在床上呼吸均匀,他不知道她没有睡着。走到床边,猝不及防她一把攥住了他的触手,吓了他一大跳。拉线吊灯打开的一瞬间,轮到她被吓了一跳,露出了初遇时的表情,默默把灯拉灭,然后钻进了被子里,蒙着头。

弃记不得当时自己说的是“如果说出去就把你杀掉”还是“别怕,我不会伤害你”,后来他开始结结巴巴地讲述他对她的感情。语序颠三倒四,差点舌头打结。讲完后他才发现,她已经睡着多时了。

他略有些无语,这女人心也太大了。

趁着夜色回到据点,没有人知晓他经历了一场冒险。要是她发出尖叫的话,很有可能把夜巡的白血球引来。

后半夜没有做梦,第二天,明知道这是不理智的行为,弃还是照例溜进她家。桌上留了一张手写的纸条,碟子里有一颗粉色硬糖。是留给他的?

细菌都是半文盲,因为在体外用不上这玩意。弃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他只认识“脑膜”“脾脏”“肺”少数的几个词,是看地图时看多了记住的。要是不小心走错到脾脏,那简直是自投罗网。

人多力量大,他把字条带回去,和据点里的大家一起研究。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认识和不认识的词,拼在一起,只勉强弄通了半句话的意思:“??你??倒掉垃圾,这颗糖是给你的??你??来??我??”

开头那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一只酿脓链球菌歪着头想了半天,小刀样的手兴奋地敲着地面:“啊,我知道了!”

“嘘,小点声,别把白血球招来了。你知道了什么了?”

“那个词是‘谢谢’,所以整句话意思是‘谢谢你帮我倒掉垃圾,这颗糖是给你的谢礼’。”

“什么嘛,搞了半天是这个意思啊。那后面半句呢?”

酿脓链球菌一摊手:“不知道,这几个字我打死不认识。”

弃别无他法,在离据点远远的地方抓了一只红血球,让他把纸条上的字念给他听,听完就放掉了他。那个红血球不敢相信自己有这么好的运气,弃也赶紧离开了那里。不出所料,他的举动招致了严格的搜查,有一个据点暴露被捣毁,几十名细菌被杀。他倒毫不愧疚,只是庆幸自己待的据点躲过了搜查。

纸条上的字是:“谢谢你帮我倒掉垃圾,这颗糖是给你的谢礼,但请你不要再到我家里来了。”

暂避风头,一周时间没有离开据点。等他再次爬到她家的阳台上,他发现阳台上了好几道锁,正门亦是如此。

硬要打开也不是不可以,他的指甲锋利无比。但他只是轻轻碰了碰金属锁的表面,就明白了她在心里上好了锁。

从她的角度来看,这件事无论怎么想都不可思议,陌生的细菌潜到自己家中只是为了偷她的糖果。大概在她眼里所有的肺炎链球菌都长一个样子吧,弃是这么猜的。

 

黄昏在褪色,弯刀似的月亮又浅又薄,挑衅尚未落下的太阳。体外的空气比体内要新鲜得多了,不用每天领取定额的压缩氧气。

“秋天到了,王在写诗”卡壳般反复在他脑内循环,明明他不喜欢这句诗。那个诗人的诗连细菌都读不懂,后来弃听说他好像卧轨死了。

弃又一次望向她,心脏一阵抽痛。他是细菌,她是细胞,两人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交集本该止于猎食者与猎物。包括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是他毁掉了她原本的生活,把她强行并入了他的轨道。

他回忆地动山摇的那天,来得太突然了。整个世界的秩序刹那崩塌,警报此起彼伏,遗传密码告诉他,最终之战到来了。

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先例,但亲身经历还是头一次。不知道身体的主人是出车祸了还是从楼上跳下去了,总之大到细胞们无法修复的伤口大量地出现,数不清的细菌闯进体内。免疫细胞全体出动,但也无济于事,大势已去,这个世界完蛋了。

在那场规模庞大的灾难中,从数以万计的细胞中找到她,弃相信是命运让他们再次相遇。

浩劫延续了好几天。在那几天里,红亲眼见到同伴在面前被杀死,血把她从头到尾淋了个遍。弃是沐血而斗的战士,对此习以为常,她则不然。

他用触手牵着她的手腕,带着她跟随肺炎链球菌的部队四处行军。她垂着眼,瞳孔失焦,一言不发地跟着他,神情恍惚,活像白日梦游。

弃懂她的感受,如果专注地听、看,必然会听到同胞的惨叫、看到同伴扭曲可怖的尸体。应该说是种自我保护机制吧,不闻不问,消极应对逃避不了的现实。

她仅是个普普通通的红血球,既没有武器,也不会战斗,能做什么呢?一旦世界毁灭,只能沦为养料罢了。

弃是菌群里优秀的战士,有他的庇护,没有人敢动她。他知道自己必须把她保护得死死的,否则置身凶猛的菌群之中,她随时随地有可能被撕成碎片。

红变得不会说话了,常常目光呆滞地盯着某处,而那里什么也没有。但是弃给她的食物她还是会吃,也许是出于本能。没有绝食他就放心了。弃有时无聊就坐到她发呆时盯着的位置,权当她在看他,聊以慰藉。

体内世界毁灭后,养料被榨取得差不多了,菌群自然而然迁徙到了食物相对充沛的体外。当然,是另一个人类身上。

托红的福,几个好排挤他的同类排挤他排挤得更厉害了。原因很简单,他所在的菌群首领年纪不小了,恐怕没有多久就会被他们中的某人取代。优秀的战士都是首领之位的潜在竞争对手。他们自然希望对手越少越好,他的强大威胁到他们了。

很遗憾,他不得不强大,才能在体外生存下去。

红是他们用来中伤他的一个很好的借口,尤其是他给她起了名字。只有细菌才有名字,细胞只有编号,可以说这是两个世界的界线。

弃的几个兄弟同样是优秀的战士,他们也有些看不下去,劝他把红吃掉得了。连他的兄弟们都和他不一样,看来他太特立独行了。

他的宿敌,诚讥笑他:“你这家伙的遗存密码有问题吧?”引起了菌群的哄笑,弃懒得反驳,只是张开的触手把红围得更紧些。

体外没有舒适的公寓,日落后荒原会变得异常寒冷,避风的毛孔坑或汗毛柱后都是不错的宿处。夜幕降临后,弃和红拥抱入睡,用彼此的体温取暖。

红还是不会说话,垂着眼,仿佛还没从那场噩梦中醒来,宛若一个无所依靠的游魂。她受到的刺激太大了,弃只能寄希望于时间的治愈功能。

弃相信她会恢复过来的。有一天夜里他醒来,看到发生了月全食,就爬出坑去仔细看了看。等他回来时,还没下到坑里,重新明亮起来的月光下,红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她侧坐在地,双手撑地,茫然四顾。

他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呼唤:“弃……”

声音小到他怀疑自己幻听了,但她确确实实是喊了他的名字,她在找他。

弃顺着坑壁滑下去:“我在这。”

红没有回答,表情还是那样麻木,大约那真的是他的错觉。

在食物贫瘠的体外,菌群遇到饥荒是常有的事。倘若一时攻占不了体内的世界,就会有许多细菌因此死去。

到了这时弃意识到不妙,周围的同类看红的目光越来越绿,都是被饿的。他也饿,但他不想吃掉红。原因他能找出一大堆,但没有一条能对他们适用。

他考虑是否带着红暂时脱离菌群一段时间,等饥荒过了再回来,但始终下不了决心。他并没有什么集体观念,本来细菌结成群就是为了活下去,连肺炎链球菌群都闹饥荒了,其他的菌群想必也好不到哪去。倘若在荒原上遇见,他没有能力从一群如狼似虎的细菌手下保护红。

终于那一天到来了。

菌群已经连续七八天没捕到猎物,弃祈祷了无数次,但要是有用的话,那世界上也不会有那么多苦恼的人了。

率先发难的是诚和他的兄弟,他们一步步朝他和红逼近,触手张牙舞爪。首领在一旁冷眼看着,算是默许。大家的目光交织成网,又密又沉,要将他们扼杀。

弃张开两道荚膜护在红身上,他把她挡在身后,其余的触手一致向外,以示拼死保护她的决心。

语言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用的。

弃有种深深的无力感,他没办法与集体抗衡,这是愚蠢至极的行为。但是,他不想就这么把红交出去。

弃的弟弟们劝说他:“嗐,哥哥,你这是何必呢。”“大家都很饿了,内讧是无意义的。”“那家伙连话都不会说,充其量是行尸走肉,你还守着她作甚?”

“滚。”

“哥哥……”

弃咬紧了牙,一字一顿:“我说,滚!”

她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红血球,但对他而言却是独特的存在。是她让他感受到自己还活着,他给予她的同时也是在获得。

想要守护的东西就好好守护住,至少他不愿意放弃。

“不识时务的东西。”

他们对视一眼,看样子准备动手了。弃绷紧了身体,准备应对他们的攻击,万万没有想到一股冲力自后而来,身体克制不住地往前踉跄了几步。

站在他身后的是红。

她用力推了他一把。

他没料到她力气这么大。

弃站稳脚步,回头之际已经太迟,饥饿的细菌们一拥而上。

随后是鲜血,他习以为常的,鲜血。

他奋不顾身地挤进去,想护住她。那些优秀的战士最拿手的就是暗中捅刀,他的触手悉数断尽,仍阻止不了。

每个肺炎链球菌的指甲都是锋利的刀具,他眼睁睁地看着无数把刀刺进她的身体。

不要再砍了,不要再砍了!

他想呐喊,背上挨了几刀,疼痛、绝望和愤怒使他失声。

她的唇嗫嚅几下,是否因为太久未发声而忘记了如何说话?终究合上,那个月夜的呼声却明朗起来,他确信她曾用这副嗓子呼唤过他的名字。

菌群一哄而散,留下遍体鳞伤的弃。

片刻前红还是完整的,现在只剩下一个头颅,孤零零地被扔在地上。

肺炎链球菌是不吃头的,除非饥荒到非常严重的地步。还有几只没抢到肉的肺炎链球菌在周围徘徊,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弃吃力地撑着上身坐起来,爬过去,将最后的头颅护住。

且不管是谁下的黑手,他的左小腿断掉了,整个右腿血肉模糊,和废了无异。失去了战斗的能力,他也就没有了生存下去的资本。

所以他现在和红的头颅躺在这里,这片染血的荒原。纵使仰躺着很不舒服,但他失血过多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翻身了。

他转过头看着红的睡颜,知道她再也不会醒来了。

黄昏已逝,金色的天空变成深蓝。

什么嘛,死亡也没有那么可怕嘛。没有了生存压力,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早就想和红一起看黄昏,但她老是低着头,如今这个愿望也算小小的实现了。

视野在变暗,他用尽全身力气爬起来,在她惨白的唇上落下一吻,同时想起了一首诗:我只愿你永远绽放,不愿看你死去的模样。春天的柳絮飞扬,而我停留在原来的地方。

END

评论(2)
热度(24)
©王赐我死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