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赐我死

你薇悲惨的一生

《亲爱的宿敌》第十九章+第二十章

《工作细胞》癌NK向长篇,OOC致歉。人物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无政治历史方面的影射,请勿对号入座私设巨多。

2019/9/27 第一章+第二章 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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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1 第三章+第四章 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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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6 第五章+第六章 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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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11 第七章+第八章 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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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18 第九章+第十章 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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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25 第十一章+第十二章 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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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1/13 第十三章+第十四章 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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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1/22 第十五章+第十六章 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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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01 第十七章+第十八章 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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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08 第十九章+第二十章 发布


Chapter 19 温室里

包厢外的走廊里传来谈话声,NK听到一个女声:“区长先生,请问您在这里干什么?”

“啊,我在等一个细胞。承蒙您的关心,甜点夫人。”

“我刚从中脘区搬到这里,对很多事情都不熟悉。如果日后有冒犯的地方,还请区长先生多多提醒。”

“我会的,请您放心。”

皇帝见NK没有说话,只当她认命了,手顺着她裙子的开叉探进去。

NK回过神来,要知道她绝不是那种会束手就擒的性格。即使失去了强大的力量,她也有着战士的血性。

短暂的无力感后,怒火一下子蹿了起来。她握拳向他的脸打过去,反抗方式非常极端,几乎是生生捏碎了小瓶。

穿孔素连同她的血一起流了出来,滴在他的胞体表皮上,立刻产生了灼痛感。与此同时她的大叫声震得他耳膜发疼,已经没有什么兴致再继续下去了。

甜点夫人惊得手里的扇子掉到了地上,区长的表情阴晴不定。出于礼貌,他捡起扇子递给了她。

“谢谢您。不过……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区长心说他难道没把NK嘴堵住吗,索性回答“我也不知道”。

接着,皇帝把门打开了。他的礼服上有着触目惊心的血渍,他遮着受伤的左脸,匆匆跑掉了。NK走出来,对区长怒目而视。

甜点夫人惊讶地用扇子抵住掌心:“这位女士,您还好吗?那位先生没事吧?”

“我去看看他。”区长趁机溜走了。

NK伸出自己的右手,同样是鲜血淋漓。红得发黑的血顺着指尖,一滴一滴地落到地板上。

“天哪,您受伤了。”甜点夫人双手捂住嘴:“得赶快去找血小板才行!”

“这点小伤不妨事的,请您不要声张。”

NK皱着眉头,用胸针的尖端把瓶子的碎片一块块挑出来,扔到垃圾桶里。伤口不深,但数量不少,戴钻戒的那根手指伤口尤其多。她用手帕裹住右手,尝试止血。

不知道她刚才的尖叫有没有惊动楼下的细胞,既然他已经走了,那她没必要把事情闹得更大。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上流社会总是这样。

NK打量撞见这件事的夫人,热情奔放的火烧云,正是传闻中凭借做家主情妇上位的那位。

“您在下脘区第一次参加舞会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给您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吧,真是对不起。”

为什么我要道歉啊,又不是我的错。NK心想戴着面具真累,她想爆粗口,却还得客客气气地和对方交谈。

“没关系的。您和那位先生怎么了?是他打伤了您吗?”

“呃,这件事情况比较复杂,一时间我难以说清。”

“请您相信我没有任何的恶意,只是单纯地想帮您。”她灰色的眼中闪烁着诚恳的光,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张名片:“这是我的住址,如果您想倾诉,我随时欢迎。”

NK收下名片:“谢谢您的好意,能让我休息一会吗?”

甜点夫人看上去很不放心,但NK都这么说了,她只好离开了包厢。

真正平静下来,NK才发觉自己喉咙疼得厉害,想必是方才叫得太大声的缘故。

她靠在沙发椅上,长出一口气:自己没有变成那种只能等待别的细胞救援的弱者,真是太好了。

血大概是止住了,手帕也染红了。她到卫生间里,打开水龙头,用没受伤的左手把手帕冲净拧干,再小心翼翼地把右手上的血迹擦掉。

只是流了点血而已,她却觉得身体被虚弱支配着。

镜子里的她脸色苍白得不像话,嘴唇也有些干裂。NK盯着镜子看了半天,让自己的眼神变得凶狠起来。

她不允许自己眼中出现任何与无助和楚楚可怜有关的情感。

NK从包厢里出来,首领还在一楼乱转,四处找她。他换了件浅灰色的礼服,和被弄脏的那件样式相仿。

“我正找你呢,你去哪啦?”他察觉到她右手的异样:“你手怎么了?”

首领拿起她的右手,看清上面有着密而多伤痕后,脸色变了:“我和你才分开了一小会,你怎么把手弄成这样的?”

她没说话,他牵着她的左手带她到了一个空包厢。

他把门关好,再三追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和他单独待在包厢内,NK感到心境十分平和,慢慢把自己的遭遇叙述了一遍。她一点也不激动,倒是首领气得火冒三丈,根本坐不住,在包厢里走来走去。

“那两个混蛋居然敢对你做这种事,我要杀了他们!”他看了她一眼,“你还笑,亏你笑得出来。手还疼不疼了?”

“疼。但是你的反应实在是太好玩了。”NK伸着右胳膊,上半身侧躺在冰凉的大理石桌上,眼角含笑:“我渴了,你去给我弄瓶酒喝。”

没一会,他拿了杯温水回来。

NK坐起来喝,他又有些不满:“我跟你在一起这么久,你怎么会还分不清我和他?”

“见鬼,那家伙和你长得一模一样,你和他面对面都不一定认得哪个是自己。”

“不行啊,下次他要是用同样的手段来骗你你还会上当的,这根本是防不胜防的事情。”首领摩挲着下巴:“不如我在身上纹个身、做个记号什么的,这样你就能区分我们两个了。”

“做记号啊。”反正这里没有别的细胞,NK把头枕到他大腿上,腿搭在沙发椅的一侧,想了一会:“这种身体上的改变很容易就能被模仿,还是不可靠。我看,不如用暗语得了。”

“暗语?”

“嗯,比如只有你和我知道的一句话。你能说出来,我就知道是你,和电脑的开机密码一样。”

“这个有意思。”

他贴着她耳朵说了句什么,NK吃吃笑着,揪着他耳朵骂他“流氓”。

他无辜地眨眨眼:“没错啊,这句话只有你和我知道。”

“行吧,就这句了。”

她还拿着甜点夫人给的名片,首领看都没看就让她扔掉。

“你好像很反感她。”NK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

“她名声太坏了,我不想和这样的细胞扯上关系。”

“但今天她确实有帮到我,如果不是她在门口,他们不一定会放过我呢。”NK没有理会他,自顾自把名片收了起来,“等伤好了我会亲自登门道谢的。”

“真不听话。”首领无奈地捏捏她的下巴,“算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我也不拦你。”

回去后首领拿了管药膏让她抹,说这样不会留疤。她抹了一个星期,伤口痊愈了果然没有留疤。

他不知从哪搞了个装置,外观是一条普通的红水晶坠子,打开盖子里面有个按钮是可以的按的。有定位功能,还能把位置发送给他。

NK本来不想戴的,架不住他各种软磨硬泡:“偶尔向我求助一下不会怎么样的,万一你遇到了解决不了的事呢?……哎呀,你就当满足一下我的控制欲好了。”

他保证不随便干涉她的私生活,除非她按按钮。NK勉强戴上了,平时都放在衣服里面不露在外面。

治安管理局竭力调查最高机密被盗一案,仍旧一无所获。

无意中向国师提起这件事,问他最高机密真的关系到体内世界的存亡吗?国师给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他说他知道最高机密是什么。

所谓的最高机密不过是上一代国师整理的数据集合,里面详细记录着人体大大小小器官的信息,如地形、温度、最薄弱的地方等。

国师还说大家都以为他师傅是神算,实际不然,他只是依仗着高科技分析法推算出了事情所有的可能性,并且选择了最优解法罢了。

首领和NK是外行也听不太懂,总而言之国师的意思是这个最高机密确实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是可以达到以少胜多的效果的。

NK伤好得差不多,又可以握刀了。她痛下决心要练出肌肉,不能再受欺负了。

这天早上阿葡忽然来找她练实战,说“光纸上谈兵肯定是不行的”。他的说法NK非常赞同,但实在是心有余力不足。

她不忍扫了他的兴致,正左右为难,首领出现了:“让我来吧,我可比NK强多了。”

有那么一瞬间,阿葡明显露出了畏惧的神色。同为癌细胞,他能感觉到首领的实力远在他之上。

然而这种畏惧仅仅持续了一瞬间,他自信地挺起胸膛:“好,那来痛痛快快打一架吧!”

“你们两个去远一点的地方打,别把房子拆了啊。”

“NK也一起来吧,做裁判什么的。”

他们穿过一片树林,踩着小溪里铺着的大石块渡过去,抵达一块空地。

NK好歹和首领战斗过几次,早就看透了他的招式,在路上悄悄把他惯用的几招和应对方法告诉了阿葡。

“和比自己强的敌人对上,不下死手根本没有赢的可能。”她再三叮嘱他,因为她清楚首领不会被他干掉。

“请你不遗余力地和我打一场。”

“那我就动真格了。”

首领很干脆地脱掉上衣,摘掉戒指,让NK帮忙拿着。他开启完全癌化模式,红蓝双色组织破体而出,密密麻麻的肌肉纤维交织在一起足有两层楼高,看着就很有震慑力。

他得意地看了NK一眼,颇有炫耀的意味。她撇撇嘴,移开了目光。她不得不承认的是,这家伙比她初见他时要更强了。

她故意对阿葡说:“加油,好好灭灭他的气焰。”

“我会努力的。”

他们都让她站远点,免得被波及。

阿葡也开了完全癌化模式,双臂突出骨刺,首先攻了过来。

首领的背部组织看起来虽然威风,但有个缺点是移动性差。然而他就算站在原地不动,单手硬化外壳也接下了他所有的攻击。

“你好弱啊。”首领没忘记挑衅他:“早上没吃饭吗?”

NK发现阿葡很容易冲动,沉不住气。一旦被刺激到了,攻击就会变得毫无章法。

令她欣慰的是,她刚刚的话他听进去了,他每招攻向的都是致命部位。首领的攻击全被他化解掉了,就连他的杀手锏,地面突刺也被他躲开了。

这让他很是意外。他挥手筑起一道骨刺墙,覆上组织后硬化,将两个细胞隔绝开。想要破开这道墙,既要消耗时间又要消耗体力。

首领由着他慢慢破去,自己则悠哉悠哉地晃过来问NK:“你帮他作弊了?”

对此NK供认不讳:“不作弊,那他还不被你按着打。”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搂住她的腰不放:“你到底帮着哪边啊?”

“让你赢得太容易了,也没意思啊。”她点点他的额头:“我把你的弱点都告诉他了,战斗不专心,可是会输掉的哦。”

“唉,看来我迟早死在你手里。”

眼看阿葡就要破开骨刺墙,首领又回来了。这次他被打得接连后退,看似落了下风,实则诱使他踏入陷阱。

等阿葡回过神来,他已经被重重的纤维网围住了。每面网上都生出锋利细小的骨刺,不断地缩小,就连上面也封住了。他稍有不慎,就会被划伤。

首领冷眼看着他在里面找不到出路,做最后的挣扎。他没有收手的意思,NK有些不安,按住他的手:“点到为止,差不多得了。”

他乜斜着眼看她:“你是在求我吗?”

如果从没服软的她因为这件事求他的话,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把阿葡杀掉吧。因为那该死的嫉妒心,以及被知晓了的弱点。

NK看着他的眼睛,坚定地说:“你没有理由杀他,他不是你的敌人。”

首领迟疑了几秒,收起骨刺,把他放掉了。

“可恶,我输了。”阿葡显得狼狈又沮丧,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和死神擦肩而过。

“你已经很不错了,都是因为小i太强了。”NK安慰他,实际上她才是需要被安慰的那个。

“幸好小i不想成为将军。”他嘀咕:“下次我不会再中这样的圈套了。唉,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打得过那家伙。”

NK想他口中的“那家伙”指的应该是4812吧。

首领总算收好了纷繁复杂的组织,穿上T恤,让NK把戒指戴到他手上,他以胜利者的口吻评价道:“你的水平能应付一般的高级癌细胞了,至少不会被秒杀。”

回去的路上他凑到NK身边:“你不夸夸我吗?”

“有什么好夸的。”她目不斜视:“你能打过他很正常,打不过才不正常。”

“那我就把这当做夸奖收下了。”他嬉笑着说。

 

NK伤好后找出甜点夫人的名片,打算践行诺言,可首领不愿和她同行。

阿葡很向往上流社会的交际,以为是好玩的事。她决定让他见识一下这种交际有多累,便带着他去拜访甜点夫人。

他第一次穿礼服很不适应,觉得马甲太紧了。NK叮嘱他千万不要把扣子解开,不然下次就不带他出来。这样一来,他对交际的兴趣便去了三分。

黑色长外套,深褐马裤配棕色军靴,头发再变成黑色,穿上这一身的他颇有旧时代骑士的风范。

街道两旁树的叶子变成了金黄色,可惜落叶都被扫干净了,不然铺了一地灿烂得晃眼,倒也是不错的景致。

寒意料峭,NK穿了一件加绒的紫色长大衣,在阿葡的搀扶下走下车。

甜点夫人家的规格和装饰不逊色于下脘区任何一个贵族,NK见识了那么多豪宅,说实话多少有些审美疲劳,但到了她家还是被惊艳到了。

倒不是说房子的内部装潢有多华丽,甜点夫人的家有其他贵族家所没有的温馨感。

紧闭的窗帘与外界隔绝,壁炉的光舒适而温暖。沙发是什么色调难以分辨,总之让见到的细胞有种躺下来睡一觉的冲动。

这里没有花瓶、玻璃茶几等易碎器皿,木茶几是圆边,用不着担心磕着碰着。地毯不知是何种材质,看上去毛茸茸的,甚至墙壁上也覆盖着一层灰色的绒毛。

NK脱掉大衣交给女仆放到木衣架上,她里面穿着条抹胸式紧身红裙。

“夫人在温室里,很快就来,请您稍等。”女仆恭敬地奉上无柄的木茶杯,退下了。

房间里光线很暗,唯一的光源是壁炉里的火。NK坐在沙发上,努力仰头,并没有看到电灯一类的东西。

木碟子里放着四五个甜甜圈,有一个被咬了一口,因而缺了一块从“O”变成了“C”。NK看着它,心下一动,想起了一个细胞。

阿葡盯着盘子:“NK,我可以吃这个吗?”

“不行,得等主人允许才可以。”

“让他吃吧。”一个女声从走廊那边传来,甜点夫人手持着一根白色的蜡烛,一路走来,点燃了一盏盏壁灯。

房间明亮起来后,NK看清她穿的是一件粉色的睡袍。

“我一直在做一个噩梦,梦里有铺天盖地的火焰和无穷无尽的寒冷夜晚。”她声音很轻,如同自言自语:“可比起寒夜,我更偏爱毁灭但温暖的火焰。这个噩梦永远醒不来,而我坚信火焰会将这个世界吞灭。”

这宛如歌剧台词的话语惹得NK满肚子疑问,那个名字几乎要脱口而出。她想问她是癌细胞吗,但又怕不是从而得罪了她,因为有些细胞很忌讳这个。

“欢迎光临寒舍。”

她向她行礼,NK如梦初醒,急忙站起来回礼。

“这位是?”

“他是我的随从。”看阿葡光顾着吃连招呼都不打,NK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他似乎很饿。”

“呃,是的。”

夫人吩咐女仆带他到厨房去。NK担心没了她的管束,他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丢脸的事情。

一个幽灵样的东西从她脑后飞过,待她转头却什么都没看见。

甜点夫人懒懒喝道:“不要戏弄客人。”

她向空中招手,一团浅蓝色的球状物飞了过来。

NK又惊又喜:“糖球?!”

“啾啾。”它也认出了她,叫了两声,落到她手掌上,很亲热地蹭了蹭她。

她向夫人解释:“它以前是我的宠物,后来有一天突然就不见了。”

“原来如此。在我蓄养的众多宠物中,它是最可爱的那一个。恕我难以割爱了。”

她摇摇头:“没关系,知道它过得很好我就放心了。”

“要来我的温室看看么?”夫人带着一丝诡秘的笑容,向她发出邀请。

那笑容像是勾连着下水道的灰色絮状物,NK忽然一阵恶心,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

阿葡吃得很饱,更嫌马甲紧。他也不怕冷,在车上把扣子解开了。到家后他就往房间里钻,八成是要把这身礼服换掉。

首领今天回来得早,正在沙发上看报纸,见NK进门,问:“你真去拜访她了?”

她点点头:“对啊。”

他不大高兴:“听说和那女人作对的家伙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肯定是被她用什么办法干掉了,而且死得不明不白的。”

“我又不和她作对,干嘛这么紧张。你有被害妄想症?”

“你也知道这些贵族之间利害关系错综复杂,时刻保持警惕总是不错的。”

NK开玩笑问:“那你不怕我把你杀掉?”

“不怕,把我杀掉了你就得做寡妇。‘寡妇’多难听,你肯定不愿意。”

“呃,说的也是。”NK习惯性地打开冰箱,拿了罐冰啤,拉开拉扣刚喝了两口,觉得味道不太对。

难道说过期了?不会吧。

她狐疑地看了看瓶身,离过期还早着呢。

她把啤酒罐塞到首领手里:“你来尝尝。”

“嗯?”他喝了一口,“怎么了?味道很正常啊。”

“没什么,我就想测试一下你酒量。”

大概是自己的嘴出问题了吧,最近几天她都吃不下什么东西。

也许她身体的异常和天气有关,中脘区和下脘区很久没有出太阳了,她怀念温暖的阳光。

NK见首领看报纸时露出了古怪的表情,往他腿上一坐:“又有什么大新闻啊?”

他打开臂弯环绕着她:“喏,你自己看。”

她仔细阅读了头条,原来是和谈事件的后续。早在一个月前,经投票表决,司令部以186比185仅一票之差通过了求和决定。又过了二十八天,免疫系统最终正式向肿瘤帝国发出了和谈请求。

使者是个辅助T细胞,戴着副黑框眼镜,脸色苍白,神情肃穆。两天前来到下脘觐见皇帝,今天新闻界才发现他的头颅已经在宫殿门口最高的那根柱子上挂了两天了。

报纸刊物上照旧是哀鸣一片,文手们对皇帝口诛笔伐,但也奈何不了他什么。他们都是拿笔杆子的,至多“强烈谴责”罢了。

“居然斩了来使,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啊。”

“我的同体应该还一心一意想着毁灭世界吧。”首领伸过头来亲了亲她的侧脸,“因为他还单身什么的。”

“照你的意思,我做了他的皇后,他就不毁灭世界了?”

“不行。”明知她是开玩笑的,首领还是抱紧了她:“你要是敢离开我,那我也去毁灭世界。”

“我说你呀,”NK抿着嘴笑了,点点他的额头:“就不能成熟点吗?”

“行啊。”首领放下报纸,把她橫抱起来,往他的房间走去:“今晚我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成熟细胞的风范。”

 

“NK,NK,我捡到一张奇怪的纸,你来看看。”

阿葡一大早来敲她房门,结果她从首领的房间出来了。

“什么纸?”NK穿着吊带睡裙,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就是这个。”他把手里的白色信封递给她。

她看了看:“这不是写给你的信吗?”

他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信啊。”

“那我替你拆开啦。”她三下五除二撕开了信封,把信纸抽了出来。

“谁寄的?上面写了什么?”

“啊,是甜点夫人寄来的,让你今天下午两点一个细胞到她家去和她见面。奇怪,她怎么知道我们住在这的。”NK意识到什么,再次看了看信封:“没有邮票和地址吗?邮差也不会这么早送信啊。这封信你哪捡的?”

“不知道,我早上起来就看到它在我房间里,好像是从门缝里塞进来的。”

NK爆了句粗口,她也知道在贵族圈子里毫无隐私可言,只要想查没有查不到的事情,但她真的很讨厌这种准确送达到卧室里的邀请函。

“你要去吗?”

“虽然我对喝茶没什么兴趣,但出去转转总比待在家要好。难不成你在担心我吗?”他拍拍胸脯:“放心吧,我很强的,不会有事的。”

“你知道‘满招损,谦受益’吗?”NK耐心地解释:“过于自信不是什么好事哦。”

“我可不是娇弱的花朵,没必要成天呆在温室里。”

难得他这么叛逆,NK着实愣了愣,半晌说:“那随便你了。”

阿葡独自赴邀,女仆说甜点夫人在沐浴,居然把他带到了浴室。

他有点懵,因为他记得NK和他说过在别的细胞面前光着身子是不礼貌的行为。浴池是方形的,从地面到天花板都贴着彩色的瓷砖,像教堂玫瑰花窗的玻璃。

甜点夫人披拂着湿漉漉的橙色长发,靠在池边背对着他,露出两条胳膊和两小块肩膀。实际上蒸腾的水汽白茫茫一片,他并不是很能看清。

这里没有椅子,因此NK教他的合乎礼制的坐姿也派不上用场。

他有听到嗖嗖声,反手向后一抓,果然抓到了:“啊,糖球!”

“糖~啾~”它亲昵地蹭着他的手。

“它和你也是朋友呢。”

“对啊。”

她省去了所有的敬词,用十分任意的口气:“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做NK的随从的?”

“放尊重点,你得叫她夫人。”

尽管在NK面前他从未用过这些,那是因为他们关系特殊,这和他要求别的细胞对她用敬称并不冲突。

“好吧,你和NK夫人是怎么认识的?”

既然她这么听话,问的问题又不那么为难他,是可以轻松答上来的那种,阿葡便如实说了。

想要讲清楚他和NK的故事,得从他的身世讲起,这就说来话长了。甜点夫人静静听着,没有叫停。于是他全部讲了,讲得口干舌燥的。

糖球翻滚着跳到水里,溅起了不小的水花,颜色也由浅蓝色逐渐变成了深蓝色。

“你是怎么看待NK夫人的呢?”

“是她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她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存在,重要性甚至超越了妈妈们。”

“也就是说她让你感到幸福是吗?”

“没错,如果要用词语来形容的话就是‘幸福’。”他激动地一拍手,“只要和她在一起,就会觉得很幸福。”

“那女人,明明是个恶魔。”她笑着伸手扬起一串水珠,“她将别的细胞原该得到的幸福夺去了,把剩余的施舍给了你,你反而错把她当成了天使。”

“NK本来就是天使。”阿葡很生气:“你为什么要讲她坏话?”

她不说明原因,伸展开双臂,搭在池边。阿葡老觉得她似乎预备着上岸,不过终究也没有上来。

后来他就走了,回到家NK问他去甜点夫人的宅邸做了什么。他若无其事地讲了下午的事情,把她吓了一跳。

“她没对你做什么吧?”

“没有啊,她一直在池子里泡着,问了我很多问题。”他没有提到甜点夫人讲她坏话的事情,抱怨:“信里说请我喝茶,闹了半天是骗我的。”

NK深感有必要加强他对别的细胞的防范意识,对他进行思想教育:“不要喝陌生细胞给的饮料”、“不要让别的细胞脱你的衣服”之类的。

甜点夫人的话在他脑海里萦绕,他越想越不舒服,第二天一早又要去找她理论。

这次他不请自来,女仆歉意地说夫人正在会客。他说没事,让她去通报一声。

不一会女仆回来了,说夫人愿意见他,不过可能要过一段时间,于是请他到候客厅里坐着。

他等了足足一天,期间女仆为他送来了午饭,告诉他夫人很快就来。阿葡没有事做,请她拿了一本书来看。

女仆拿来的书他不感兴趣,因此当夫人进来时,他正在地板上做单手俯卧撑。

他拍拍手上的灰(其实地板很干净),站起来问她昨天为什么要说NK的坏话。

夫人用扇子掩嘴轻笑,没有回答。

他不解:“你笑什么?”

“笑你身体是成年细胞的身体,心智却像小孩子一样不成熟。”她懒懒地往沙发椅上一躺:“本来我不相信细菌养大癌细胞这样荒诞的故事,现在我信了。只有细菌教出来的孩子,才会这么无知。”

阿葡感觉自己的妈妈们也受到了侮辱,可他不知道怎样才能洗刷这份耻辱。也许他该冲过去把她打一顿,但打她并不能改变她的想法。

这青年对世界的黑暗一无所知,像极了过去的她。

她合上了扇子:“你来这之前有告诉过谁吗?”

阿葡回答说没有。

甜点夫人心下一动,眼神变得冷峻起来。

 

阿葡连续两天没有回家,NK非常担心他。直觉告诉她他的失踪和甜点夫人有密不可分的联系,但没有任何证据直接指向她。

没有谁比NK更清楚他是怎样一个天真的细胞,他有可能遭遇的事情她光是想想就心神不宁。

NK按捺不住,穿着制服佩着刀去找她。反正前两次见面,甜点夫人的表现都很出格。

“我不知道您的随从去了哪,NK夫人。”

甜点夫人穿着一条黑白横条纹的长裙,上半身是纯黑的,腰侧各绣着一只白色的骷髅手。

她涂了红指甲油的手指把玩着折扇,见NK亮出了长刀,又笑着改口道:“也许您来温室一趟,就能知道答案。”

穿过长长的走廊,抵达温室的门前。NK警惕心很强,让她走在前面,并留心周围的情况。

温室里暖气十足,种满了奇花异草。透明的箱子里关着白色没有脚的生物,玛瑙样的红眼睛,修长的身子缠绕在细细的竹棍上。

一只紫色的四脚鸟,背上长满了眼睛样的花纹,在真金打造的笼子里跳上跳下,发出婉转的鸣叫声。

“欢迎来到我的温室。”甜点夫人张开双臂:“这里是我的王国,饲养着观赏型细菌和无攻击性的寄生虫。”

NK打量着那些囚笼中的奇异生物,被他们的美丽深深吸引,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很漂亮,对吧?”夫人随性转着圈,裙摆像盛放的花朵。

“是的。”

“金骷髅长期以来致力于贩卖宠物和寄生虫的表皮,越是非法的生意,利润越高。”夫人面向她莞尔一笑:“你是免疫细胞,那我问你,细菌和寄生虫是为了什么而来到体内?”

“为了掠夺养分。”

“对,养分。”夫人赞许地点头:“细菌获得了养分,生存得到了保障,他们就会停止攻击行为。然而寄生虫不一样,它们是低等智慧、依靠本能行动的兽类。即使是驯养多年的温顺宠物,也会有渴望杀戮的时候。宠物兽性大发把主人咬死的事情,不是没有过。”

走到尽头,一整面墙都是镜子,镜子前摆放着木制圆桌和扶手椅。

她吩咐女仆端来茶水,要和NK坐下谈谈。

NK伸手在镜子上按了按,一下就明白这是单面镜,但没有说穿。

“我和您讲个故事吧。”夫人端起茶杯,浅浅啜了一口:“一个女孩丢掉了她心爱的兔子玩偶后,彻底迷失在了寒夜里。

“为了生存,她只能舍弃尊严,做达官显贵的宠物,成为谁都可以品尝的甜点。她受尽了白眼和虐待,不断地进化与蜕变,最终变成了自己该有的样子。”

“是你,甜甜圈。”NK心中五味陈杂,过往的种种都浮上心头。

3207把她托付给了他们,他们却把她丢下了独自逃走。她一直以为她死了,没想到她又出现在了她面前。

NK想道歉,喉咙却被堵住了似的发不出声音。

“我还活着,想不到吧。”

夫人橙色的头发一点点变白,外血管和突触都露了出来,彰显着她癌细胞的身份。在NK看来,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像发生在梦里。

“我一直憎恨父亲,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社会的黑暗。”说着,她神情有些恍惚。

“如果小小年纪就知道了这些,哪还有勇气走剩下的路。”

“那家伙一定也是这样,不知道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长大了,结果只能是惨死喽。”

NK猛地站了起来:“你把阿葡怎么样了?”

“别急,我这就送你去见他。”甜点夫人转动圆桌下的开关,单面镜做成的那面墙打开了。

里面关着一只漆黑的巨型怪物,体型是她的十倍不止。它通体覆盖着坚硬的鳞片,扁长的头颅两侧有四只车轮大的眼睛;披拂着头发样的长长的硬触须,鼻孔里喷出粗气;两条上肢略短,四条后肢十分健壮,还有一条长长的尾巴。

甜点夫人长出翅膀,轻轻落到了空中的平台上,俯瞰着下面。

NK没有犹豫,按下了水晶项链里的按钮,接着拔出刀做好战斗的准备。

处理寄生虫是嗜酸性粒细胞的工作,在她职业生涯中也曾对上过这种凶猛的敌人,被打得很惨。无数前辈得出的经验是遇到寄生虫尽量拖住它,等待救援到来。千万不能失去行动能力,否则就完了。

这头庞然大物看上去哪里有些不舒服,暴躁地吼叫个不停。它蹦跳起来落到地上,地面震动不已。

它移动速度也很快,六只脚一迈就到了她面前。它抬起一只前爪向她打过来,NK挥刀架住了几秒,终究在力量上敌不过,被打飞出去。

她在地上滚了好多圈才停下来,万幸的是仅仅受了点擦伤。本来想拖住时间等首领来的,没想到自己原来这么不堪一击。

脑海里出现了两种相反的声音,一个说着“算了吧,没有希望了”,另一个在呐喊“不能就这么放弃”。

NK出了一身冷汗,刀杵着地,挣扎着想爬起来。未等她站稳,那怪物的爪子把她抓住了。

 

Chapter 20 死亡与新生

NK试着用刀砍它的手指,纹丝不动。

这头寄生虫有着满口的锋利獠牙,在白灯下反着光,如同绞肉机的刀齿。

她不禁想:阿葡也是这么被吃掉的吧?

它没有立刻吞下她,张大嘴表情痛苦地往外咳着,连同黄色的消化液一块喷出了一个黑色球状物。

球状物外圈有一层硬壳,寄生虫露出了舒畅的表情,看来在它喉咙里卡了有一段时间了。

硬壳裂开,球状物从尖端分开,阿葡站了起来:“呼,总算出来了,还以为完蛋了呢。”

“诶?阿葡?”

不仅是NK,甜点夫人也很吃惊:“你居然没死?”

他看着那个裂开的球说:“嗯呐,是糖球救了我。”

球状物反向闭合,方才露在外面的原来是表皮。NK想到糖球是能分泌腐蚀性的液体来着,那这证明它本身就具有很强的抗腐蚀性。

“可恶,脖子好疼。”阿葡活动着酸痛不已的身体,看见NK遇到了危险,立即开启完全癌化模式:“我来帮你!”

甜点夫人飞过来拦住了他,她表情狰狞:“今天你们都得死!”

寄生虫正要吞下NK,温室的天花板破了一个大洞,首领来了。

他的骨刺插进它一只眼里,剧痛使得它发狂,一松手,NK掉了下来。眼看她就要摔到地上,他放弃乘胜追击的好时机,飞下来接住了她。

阿葡还在和甜点夫人战斗,首领把NK送到出口:“你快走,我来对付它。”

“嗯,你小心。”

现在的她太弱了,加入战斗只会拖他们后腿而已。

首领转身返回温室,NK注视着他的背影,握紧刀柄,站在安全地带看他们缠斗。

寄生虫吼叫着追过来,他迎上去,翅膀飞快伸长、硬化。劈在它鳞片上,仅仅划出了一道浅浅的印记。

首领心想最好还是攻击眼睛这样的薄弱部位吧,便跳到它背上,沿着脊背一路奔上去。他用组织勾住它的触须,把自己固定在它脑袋上避免被甩下来。

寄生虫闭上眼睛,他的骨刺砍不穿厚实的眼睑。它试图用爪子把他抓下去,怒吼着摇晃着脑袋。

另一边阿葡也陷入了苦战。癌细胞是天生的战士,只要事先摄入了足够多的能量,就会拥有压倒性的战斗力。

甜点夫人手臂上长出的突触密密麻麻,他砍得胳膊都酸了也砍不干净,险些把自己搭进去。他清楚一旦被缠住,就完了。

扭转局势只需要短暂的几秒钟,首领看到天花板上悬着的大灯,顿时来了灵感。他的骨刺是绝缘体,他用它砍断电线,接着把冒着火花的电线拽下来塞到寄生虫嘴里。

顷刻间它就被电得外焦里嫩,温室里弥漫着肉烤熟的香气,馋得阿葡和糖球直流口水。

胜负已定,甜点夫人转身欲逃,硬是被首领削掉了一边的翅膀,摇摇晃晃掉倒了地上。

阿葡看看这儿没自己的事了,和糖球一起飞到寄生虫的尸体边,吃大餐去了。

还没有结束,首领接着砍断了她的左脚。

他的眼里没有怜悯,只有杀意。夫人露出了惊恐的神色,求饶的话根本说不出口,因为知道他不会接受。

他举起骨刺向她砍来,她伸出右手去挡,右手也被砍掉了。

NK终于跑到了这里:“不要杀她!”

“我之前提醒过你不要和她往来。”首领脸上满是不高兴,扳着她的肩膀检查她有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

“嗐,我这不是没事嘛。”

夫人膝行过来,想抱住NK的脚踝,首领喝令她滚开。她伏在地上,声泪俱下地诉说离开他们后她的遭遇。

得知她是甜甜圈后,首领更不高兴了:“3207把你托付给我们,你有听到我们答应吗?我们当时是自身难保,哪里顾得上你。”

“别这么说。”NK表情复杂地看着夫人:“这孩子太可怜了。”

“有着悲惨的过去不是伤害别的细胞的借口,你别忘了刚刚她要杀你。”他收起骨刺,厌恶地看夫人一眼,“不要理她,我们走吧。”

夫人表示自己知错了,愿意把她拥有的全部献上,只想留在NK身边做个小小的侍女。之后果真把相关的权力一丝不剩地都移交给了首领。

按理来说她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应该足以证明诚心了。NK还真把她带回了家,首领说她这是引狼入室。他私下里找国师商量了一下,国师表示不妨事的。

既然国师都这么说了,他就把她留了下来,安排在阿葡隔壁住。

甜甜圈对她的侍奉得非常周到,NK什么都不用做,一周下来她觉得自己都快被养废了。

这日国师叫首领某时某刻去下脘区某废弃工厂找一个树状细胞,说那个细胞手里拿着记录体内世界最高机密的U盘。

国师告诉他无论如何都要拿到那个U盘,这对与免疫系统的和谈非常重要。

他也不说是从哪得到的情报,这种毫无根据的指挥让首领摸不着头脑,但他还是去了。

说起废弃工厂,那简直是他和NK爱情的开端啊。要不是她身体变小,他也不可能有机会欺负她。

不得不说,年幼的她露出委屈表情的样子真的是超赞。首领一边沉浸在回忆中,一边往目的地进发。

等他到的时候发现区长已经带着一队杀手T细胞把工厂围住了,这时首领觉得国师叫他来是有道理的。

他稍加思索,从包围圈的后面大摇大摆进去了。他和皇帝长得一样,区长都不一定能分清他们,不过他不想冒这个险。

地上有新鲜的血迹,他顺着它一路跟过去,血迹消失在一扇门后面。首领刚把门打开,一个黑影扑了过来。在被长刀刺中前,他抢先动手,伸长骨刺刺了出去。

对方还真是个树状细胞,被划开的地方是喉咙。血喷涌而出,他瞪大双眼,手里的长刀和U盘滚落在地,自己也倒下了。

树状细胞居然用长刀,这家伙是散兵阵营来的吧。

这时首领可以做两件事,一是确认他是否死透了,二是拿走最高机密。但接下来发生的意外,让他既来不及补刀也来不及捡U盘。

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青年,出现在门的另一侧。

皇帝和首领同时看到了对方,并且怀揣着同样的想法:此时不管是谁弯下腰,都有可能被袭击。

借着昏暗的光线,本体和同体打量着彼此。说起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相见。

他们都打算等对方先开口,见对方不开口又想自己说,结果两个细胞都欲言又止、哭笑不得。

就在场面陷入僵局时,没死透的树状细胞从怀里掏出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

首领认出那玩意是强力抗体炸弹,一旦拉开引线就会在三秒内爆炸。他正思考该如何阻止他,树状细胞一咬牙拉开了引线。

自从和NK在一起后首领就变得特别爱惜生命,因为深知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的道理。他哪还管什么U盘,保命要紧,转身就跑。

如果这时他回头,可以看到皇帝默默捡起了U盘,然后把炸弹朝他这边扔了过来。

 

NK赶到医院时,首领已经醒了。

他发现自己浑身上下缠满了绷带,只有一只左眼露在外面。

她从他身边过去看了他一眼,嘀咕:“怎么裹得跟木乃伊似的。”

他抛给她一个可怜兮兮的眼神,她不为所动,然后在他左边那张床床边坐下了。

首领左边那张床上躺着的是皇帝,还没有醒。他和首领一样被裹成了木乃伊,唯一不同的是脸上缠绷带的区域比他少,所以NK认出他来了。

医生宣布他们两个都是全身粉碎性骨折,靠窗的这位病人的伤要轻那么一点。不靠窗的这位病人舌头还受伤了,没办法用食疗法,只能打点滴注射营养液维持生命。

首领很着急,他想告诉NK他才是首领,可他伤得太重,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碰巧这时皇帝醒了,他茫然地环顾四周:“我是谁?怎么会在这里?你又是谁?”

“反了天了你,我你都不认得啦?”NK在他胸口捣了一拳:“少给老娘装蒜。”

要不是医生过来证明他确实失忆了,没被炸弹炸死的他可能会被NK打死。

首领咽了口唾沫,心想幸好在那张床上的不是他。

NK看着皇帝的眼睛:“你真不记得我了?”

“不记得了。”他摇头:“你是谁?”

NK深吸口气,表情诚恳,眼神到位:“我是你妈妈!”

另一张床上的首领觉得如果这时她揭开自己脸上的绷带,肯定能看到上面写满了问号。

“妈、妈妈?”皇帝念着这个陌生的名词,打他出生起就没说过这个词。

“对。”她把阿葡拉过来:“这是你弟弟。”再一指甜甜圈:“那是你姐。”

甜甜圈反应迅速,立刻配合NK演戏:“弟弟,你还好吧?”

“呃,啊,我还好……”他十分感动。

“还不快谢谢你姐姐关心。”NK说完忍不住了,背过身去,捂着脸,肩膀一抖一抖。

甜甜圈绷着表情说:“你看妈妈哭得多伤心。”

阿葡脑子转不过弯来了,看得出来是真糊涂了:“原来我和你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接下来的半个月,首领天天听皇帝以他的名义喊他们,他简直羞愤欲死。

皇帝觉得很奇怪,隔壁床的“木乃伊”每天都用恶狠狠的眼神盯着这边,恨不得冲过来打他,但碍于伤势只能乖乖躺在床上。

如果他没解读错误的话,对方应该是这个意思?

问题是那家伙舌头受伤了,他又没办法和他交流,只能装作没看到。

首领也非常郁闷:为什么他的舌头会受伤啊!

炸弹爆炸后他就失去了意识,能活下来已经很不错了。倘若他命不够硬,皇帝又碰巧失忆了,他不就被他代替了吗?这种事情真是怎么想怎么可怕。

能证明自己身份的戒指好像在爆炸中丢了,幸好之前和NK约定了一句暗语,等他舌头好了能说话了,一定要告诉NK真相。

奈何每天摄入的能量都有限,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恢复。首领终于理解NK为什么喜欢爆粗口了,现在他非常想爆粗口,但爆不出来。

经过半个月的恢复,皇帝上半身断掉的骨头愈合了。首领有一只胳膊能动了,经常不分昼夜敲打金属床沿,发出噪音。

期间国师来过一次,首领希望神机妙算的他能看出这张床上的才是他,可惜没有。毕竟国师虽然能看穿谎言,但皇帝也没有撒谎,他是真的失忆了。

他在病房里略坐了坐就走了,殊不知首领在心里把他骂了一千遍。

终于NK对皇帝说:“不逗你了,其实我不是你妈,他们也不是你姐姐弟弟。”

“那你是……”

她给他看她无名指上的钻戒:“懂了吗?”

“不懂。”

“我是你老婆啊,笨蛋。”

他懵懵懂懂地:“老婆?”

“嗯。”她应了一声,是上扬的音调,嘴角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隔壁床的木乃伊又在笃笃地敲床沿,听上去他激动不已。NK瞪了他一眼,他立马安静了。

NK打了个哈欠:“啊唔,好困啊。”

“那你躺上来睡一会吧。”

皇帝朝边上挪了挪,给她腾出一块位置。

NK舒舒服服地躺了上来,枕在枕头上,安详地合着眼。

他听着她呼吸的均匀声,小心翼翼地把她凌乱的发丝理好。原来她是他的爱人,这件事让他感到雀跃不已。他想亲吻她,但隔壁床的木乃伊眼神好像更加怨念了,盯得他头皮发麻,于是住了嘴。

她大概睡了一小时这样,醒了,伸了个懒腰,告诉他:“今天有个小混蛋踢了我的肚子。”

“是谁?”

NK笑了。

“你笑什么?又是骗我的?”

首领心说你是傻子吗,我都听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不是。我怀孕了,你要当爸爸了。”

皇帝惊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亲了她一口。隔壁床的木乃伊直接坐了起来,坚持了不到几秒,又躺下了。

因为他起来的这一下,导致他伤势加重,等他能说话时,皇帝都出院了。

这个家对皇帝来说,一切都显得那么的陌生。他不记得自己曾在这里生活过,也不认得那个莫名其妙会发出“啾啾”声的寄生虫。

但有NK在身边,削弱了他对这些未知生物的恐惧感。

细胞怀孕两个月就能生产,生下来的年幼细胞可以选择放进培养仪。给培养仪里的细胞插上塑料软管,只要记得按时投放养料和水,机器就会自动照顾ta。出来后就是一个成熟的细胞,可以说非常方便了。

这样的仪器开支也是巨大的,普通家庭根本负担不起,往往在胞体发育到一定阶段就会把他取出来。

据说分娩的过程很痛苦,而且容易发生意外,现在已经很少有细胞选择用胞体孕育胚胎了。

大多数细胞是直接用转录仪把自身的DNA复制粘贴一下,分裂一个和自己完全一样的子细胞出来。

NK的态度很明确:“我才不要自己的孩子像福尔马林液里的标本似的,我要把ta拿到外面的世界来,看着ta在我身边长大。

“而且家长对孩子从小的教育很重要啊,不然一点生活常识都没有和白痴有什么区别。”

说着她瞥了阿葡一眼,后者正和糖球在院子里来回撒欢乱跑着。

她的肚子一天天鼓起来,他把耳朵贴在她孕育着新的生命的肚子上,能听到里面胎儿的心跳声。

知道自己要做母亲后,NK脾气真的变了许多。除了间歇性的暴躁以外,她较前段时间而言要温顺不少,颇有被现实磨平了棱角的意味,放在两年前这是难以想象的。

这日她醒来,无意间看到墙上横放着3137的佩刀,一时之间思绪万千,让甜甜圈拿块红布把它盖上了。

每天她做的最主要的事是倚在他怀里,向他讲述他们的爱情故事。

甜甜圈经常躲在边上偷听,NK发现她会把她赶走。如果NK没发现她,她也会时不时蹦出来补充几句。他们早期的交往她多少也有见证,虽然那时她年纪还小。

皇帝越听越不对劲,照她们的说法,以前他是个变态恋童癖?

NK纠正他的说法:“嘛,倒也不能说是恋童癖,因为你知道我是成年细胞变来的。但变态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接着她又数落他的好妒与懒惰,把他说得无地自容。更糟糕的是,他隐约想起来一点,过去的他好像确实是这样的细胞。

他忽然意识到一点:“既然我一无是处,那你为什么还会和我结婚呢?”

甜甜圈凑了过来:“对呀,NK姐姐,我也很好奇。”

“你出去,我跟他讲。”

“是什么见不得光的原因不让我听,难道是他的某项特~长?”不满归不满,甜甜圈嘀咕着还是出去了。

“可能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吧。”NK红着脸咳嗽几声,“虽然你这家伙很混蛋,非常混蛋,但为了我在一点点改变着。”

他歪歪头:“原来是这样吗?”

“当然了。”她摸摸他的脑袋:“以后也要乖乖听我话哦。”

他对他的过往一无所知,NK觉得这样倒好。那些权力啊纷争啊,她讨厌自己弄不懂的领域。世界和平什么的,让别的细胞去做吧,与他们无关。

现在她有着一个母亲的自私,只想幸福将独占留给自己未出世的孩子而已。

NK提出的要求他都尽量满足,但想晒太阳这点是真的办不到。病变组织的天空常年乌云密布,这里癌细胞数量太多了啊。

国师似乎代替首领在做权力收集这方面的工作,NK对此并不关心,最近她忙于婴儿房的设计。尽管要动手的工作全是由甜甜圈和阿葡来完成,但她光是指挥就够累了。

另一边首领也无比的心累,出院后他以皇帝的身份在宫殿里收拾他同体制造出来的烂摊子。

他秘密处死了区长,算是给了NK一个交代。

皇帝之前砍了使者的头,这让他头疼不已。即使他有心和免疫系统和谈,对方恐怕也不会相信。

他思考了一下,得出结论:不把握住体内世界的最高机密,与免疫系统的和约就没有保障。

可他不知道那个U盘是在皇帝手里,还是在爆炸中销毁了。

在这诸多问题中,最让他头疼的还是怎么回到原来属于他的位置。他一刻也不想那个冒牌货再在NK身边待下去,一想到这点他就难受得不得了。

她被皇帝骗了太多次,对他肯定防范意识要多强有多强。

首领试着联系国师,提醒他做好准备。国师没有回复他,不知道有没有捋清他话里的意思。

再说这边,皇帝闲来无事向他们表达了恢复记忆的强烈渴望。

“我们的过去只有NK一个细胞记得的话,那也太可怜了。”他窝在沙发里,像是自言自语:“我不想忘记爱上她的过程,这很宝贵吧。”

甜甜圈正在另一张沙发上喝橙汁,随口说道:“治疗失忆的话,用硬物敲击头部不就行了吗?”

“好,我来!”阿葡开了完全癌化模式,过来照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拳。

皇帝立刻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甜甜圈一口把橙汁喷了出来:“我开玩笑的啊,你这家伙怎么当真了?”

“啊?”阿葡傻眼了:“那他没事吧?”

“不关我事,是你打的。”

“怎么不关你事,是你出的主意。”

“谁能证明?”

“我我我去叫国师来评理。”

“有本事你去啊。”

“去就去,你别后悔。”

两个细胞也不抢救一下,他们吵架时,糖球就在空中乱飞。

就在这时皇帝忽然坐了起来,神色如常:“我没事。”

走出客厅前,他还回头深深看了他们一眼。

留下甜甜圈和阿葡面面相觑:“他什么意思?记忆恢复了吗?”

“是我的错觉吗,我觉得他的眼神和刚才不太一样。”

NK在卧室还没醒,怀孕后她变得嗜睡。

一觉醒来,她看到床边有个逆着光的身影。他略带凉意的手指抚过她的脸颊,目光比以往要深邃许多。

他说:“你是我的。”

“嗯,怎么了?”刚睡醒她还有点神志不清。

“那家伙应该是死了。”

“哪个家伙?”

“我的同体。”

“你都想起来了?”

“大概想起来一点。”他握住她一只手,俯下身吻了吻她的唇:“我爱你。”

“我也爱你。”她搂着他的脖子回吻了他,然后笑了:“一大早的干嘛整得和生离死别似的。”

“我只是觉得高兴。”

“和我在一起你感到幸福吗?”

“嗯,非常幸福。”

她觉得今早的他和以往有些不同,可她说不出具体是哪里不同。

接下来日子也是在平静中度过,当首领打破这份平静时,她已经临近生产了。

果不其然,她不信任他,甚至不允许他近身。

她一步步退到卧室,叹了口气:“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未等他来得及发出警告,皇帝已经从后面把手放在了她喉咙上,在她背后说:“很遗憾,他是正确的,我才是皇帝。”

“这时候你就别开玩笑了。”

他没有说话。

NK真不敢相信,陪伴在她身边一个多月的居然是皇帝。

“出去。”皇帝命令他。

首领看着NK隆起的肚子,咬咬下唇,从卧室里退了出去。

她同样顾忌着肚子里的孩子,不敢轻举妄动。她和他对视,不知该说什么好。

考虑到她的身体状况,他让她坐下。

这份体贴和那个嗜杀的皇帝真不般配呢。NK默默地想,连她也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他看向墙上的那把刀,揭开盖在上面的红绒布,拿起了它。

“你打算把我怎么样?”她下意识地护着肚子,无言的悲哀涌上心头。

“体内世界的最高机密在我的体内,你可以把它拿走,但这势必会破坏我的细胞核。你若不这么做,我就会杀了你。”

她没有犹豫,拿过刀砍开了他的胸口。犹记得不久前她在斑驳的树影下,把手放在首领的胸口,说“我还会再做到的”。

“我所有的不幸都源自你,NK。”他倒在地上,反复呼唤她的名字,“如果你和他不那么幸福的话,也不会衬托出我的不幸。”

NK看着这张和首领一样的脸,明知他不是他,还是有种心被撕裂的痛感。

她艰难地跪下来,替他合上了眼。

她打开门,首领看到她身上都是血吓坏了。

“我没事。他死了。”

首领告诉她区长死了,她表现得十分平静,丝毫没有大仇得报的喜悦。

现在他是肿瘤帝国的国王,也拿到了体内世界的最高机密。只要再和免疫系统达成和约,就大功告成了。

皇帝的死有刺激到王后,晚上她的羊水破了,但疼了一夜也没有把孩子生下来。

阿葡粗略统计了一下,“疼死老娘了”这句话她说了不下两百次。

王后喊国王进去,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他从产房里一直被骂到产房外,她又叫他“滚回来”。

他急得要命但又帮不上忙,慌乱中居然说出“快去请国师”这样的胡话。

阿葡还真去打电话给国师,国师说了一番话,大意是我又不是妇产科医生请我来有个卵用。

黎明时分,王后生下了一个公主,母女平安。

“辛苦了,亲爱的。”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早知道生孩子这么痛苦,我说什么也不让你生了。”

她有气无力地打了他一下:“事到如今还说这种话,你这混蛋……”

他们商量了一下,给小公主起名Cank。

国王与免疫系统的和谈非常顺利,恶性肿瘤帝国转变为良性肿瘤帝国,停止对体内世界的侵略行径。帝国的子民停止分裂,作为交换免疫系统颁发给他们合法居民的证明,免疫细胞不能杀害没有违法的癌细胞。

帝国的法律遵从《细胞宪法》,在此基础上新增了《血小板保护法》,是为了弥补皇帝坑杀血小板的罪过。

国师留下了一封信,说师傅教他“大乱世可出,太平世可退”,就不见踪影了。

“先生深谙‘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所以不敢留下来吧。”王后躺在床上,怀里抱着新生不久的女儿,对国王说。

“话是这么说,但莫名有些不爽,我给他的赏赐他都没带走多少。”国王看着襁褓中熟睡的Cank,轻轻戳了戳她的脸。

“别把孩子戳坏了。”

“那我戳你。”

“滚。”

阿葡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将军,去了中脘,那里有他的封地。甜甜圈留在下脘的宫殿里,依旧常伴王后左右。

生完Cank二十天这样,王后的身体恢复了,可以和国王一起乘车出游,让细胞民一睹她的风采了。

设计师给王后设计的是蓝色长裙,蓝纱披风缀着白亮片。国王是青绿色礼服,深红披风。两个细胞均戴着白手套,礼服厚实得足以抵御初春的寒意。

王后戴的是发夹式王冠,这不符合国王一开始的预期。他本来的要求是大一点的王冠,设计师直言不讳地说二位殿下要是都戴安全帽式的王冠那也太憨憨了。

国王戴上属于自己的那顶王冠,发现它比自己想象得要沉太多了,脖子都要断了。

他一想到接下来长达一上午的出行他都得戴着它,神色不由变得十分凝重。

王后倒是很开心地和群众打招呼,车盖上金色的流苏在风中摇晃。

细胞群高呼:“旧国王死了,新国王万岁!”

她看到细胞群里有一个穿着黑衣的嗜碱性粒细胞,一眼认出那是国师。

她再看看身边的国王,他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不敢转头,生怕王冠会掉下来一样。

这次出行顺利地结束了,免疫系统在中脘区修建了大屠杀纪念碑,邀请国王出席落成仪式。

国王说他不想去,王后说你不去也得去。

他忽然领悟了一个道理:做统治者,不过是多了很多不得不做的事罢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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